抛弃荒野,那有工夫收他骨殖,却置之荒僻之区,听他们盗去的?不料蒋平如此机变,当局者迷,也被他赚了,这个遇天狐真是名不虚得呢!
  且说白玉堂被众人抬入地牢。这个牢在襄王内花园之中,离地有五六丈,内系土房三间,每间均有石门,安上消息,只能由外开闭,内间纵有千斤气力,休想推动。四围都是石柱,外面碎石筑成,阶梯止容一人出入,上面又用数百斤铁板盖住,亦非消息不能开闭。铁门之旁,相去二三十步,耳房三间,预备管守人等所住。襄王府地牢共有两处,因事情机密,所以下在内牢。那外地牢不知坑陷了多少人,内地牢却未曾用过,要算白五爷是开宗明义第一章。也是玉堂天性好强,所以连住地牢,都是干干净净的。
  当下派的亲信八人,分作两班,一班在牢内伴宿,一班在门口值宿,五日一轮,真是密不透风。伴宿四人,将玉堂拾入。靠里一间有个土炕,旁边有张水磨石桌,两把竹椅,甚是干净,也还绰有余地。就是一点天光不漏,昼夜不分。众人连忙点上数枝蜡烛,抖去灰尘,将玉堂安在炕上。四人商议道:“就是这么睡却不行。”正在忙乱,铁门一响,上面嚷道:“军师爷来了。”
  只见一个小童提着铁丝小灯笼,扶着魏明公慢慢从坡上下来。明公进了里间,咳嗽一声,玉堂恰才略略苏醒,睁眼一看,进来一个人,儒生打扮,生得獐头鼠目,鹰鼻猴腮,口上几根黄须,约有四旬年纪,满面都是奸诈。指挥众人将带来被褥铺设在炕上,细细铺好,将玉堂放平睡下。袖中取出金创药,亲自替他敷好,又替他松了绑绳。玉堂此时不能动弹,只好听之。那人却对他拱手道:“白义士,受惊了!且请安歇,有屈一宵,明日再备酒压惊。”一面说着,一面走出,在外间吩咐众人说:“此是王爷敬爱之人。尔等要小心伺候,好则有赏,否则有罚。”众人齐声答应,那人便匆匆去了。这里众人忙将石门一重重的关上。
  玉堂在炕上躺了片刻,心神略定,觉得遍身疼痛。低头一看,挠钩扎伤不止一处。举目四顾,那地牢屋子却还宽展,四围土壁都用青石灰垩过,也极光润洁净。土炕上垒着方砖。就是两支烛光还阴惨惨的,尚不如“气死猫”的通天窟,尚有一线目光射入。想道:“前日还和颜兄说起囚禁御猫之事,不想今日轮到我了!”不觉失声长叹。转念一想:“身已被擒,惟有一死,但不死于冲霄楼,而死于地牢,更丧英名!看他们举动,莫非意在招降?大丈夫岂为奸王所屈,不如养好伤痕,候个机会再掀夭动地做一番,便死也死在明处。”这一想,心中主见定了,身子却也实在疲乏,其时已交五鼓,竟昏昏沉沉的睡着。那值班的四人尚恐玉堂或是动蛮,或是自尽,担着干系,悄悄商议:两个在里间坐守,两个在外间打盹。
  那地方本不分昼夜,白玉堂直睡到辰巳之交,方才醒来。外边已是探问几次,听得玉堂已醒,急忙开了铁门,送进面水。玉堂实是狼狈,少年脾气,不肯服输,便勉强的扎挣起来,盥洗甫毕,四人引进了整容匠,替他梳头挽发。玉堂一声不言语,任他服侍。整容匠退下,便是浓浓的一盏葠汤。玉堂一想:“调养好了,有气力再说。”就拿起来,一倾而尽。四人过来,调开桌椅,送上精致点心八色,又送上一盏好茶。吃毕,收拾下去。玉堂无聊,仍旧和衣躺下。到了午刻,送来一桌极丰盛的酒莱,一壶酒,一盂饭,请白爷用膳,四个人在旁穿梭般伺候。晚间又复如是。玉堂打定主意,也就胡乱吃些。
  话休絮烦,以后早晚三餐均是照样,还时常调换新鲜口味,到第三日上,襄王因地牢寒冷,玉堂衣服不免挂破,送了两套新棉夹衣,均极华美,带着巾带鞋袜,色色齐备,命人请他更换。玉堂那里肯穿?只得折叠在在一旁放下。玉堂冷笑:“这便算解衣推食,要想打动白老爷,却还早哩!”这几日总是一言不发,精神却略好些。体察那四人伺候极是殷勤,但是三扇石门此开彼闭,无一刻疏防,又且终日站在屋内,明是软禁。心中搅得烦躁,便骂道:“我如果要走,你等也拦不住!如不故心,可将我房门关住,你等自在外边,非传唤有事,不许进来,省得在此惹厌!”四人畏之如虎,见他发怒,不敢违拗,忙忙退出,乐得外面歇歇。玉堂觉得耳目一清,恨不得一时创口平复,再图脱身,心中想着:“我赌气出来,原想取不着印也偷着盟书,哪知两都无着,反把自己陷在这里。索性在铜网内搠死,倒也罢了,如今弄得不死不生,真真心挂两头。当时并未通知颜兄,不知他如何忙乱?料来必去通知四位哥哥,又不知大哥等如何着急?自悔作事任性,未免孟浪,万一因丢印之故,颜兄得了处分,局面一变,后来恐不知如何收束!并且我在那里,襄王尚敢去偷印。此番颜兄左右无人,或是遣人到衙,或是回京时在路要截,怕颜兄竟要受他所害。”想到此,真真如坐针毡。
  耐了十余日,外边毫无动静,又想:“颜兄写信到京,我哥哥们也该来了,何以并不来救我?想是不知我的生死下落,或者襄王处防守严密,我哥哥们竞进不来。”越想越闷,但见那八个人轮替换班,真有度日如年之苦。那八个人:王仁、王义哥儿两个,与阚贵、司富,是头班;胡千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