歇了吧。”奶奶叫大爷把锞子烧了,又拜了一拜,奶奶叫声:“老爹,你见谅些!我今日有良心,烧张纸你,你放安稳些,我逢时遇节还烧个包子;你若要不安稳作闹,我把你牌位拿把刀劈碎,朝毛屎里一丢。”奶奶叫:“小继,到房里来,我们吃个交杯盏。”大爷说:“奶奶,不用吃罢。今日是断头酒,不是交杯酒,歇歇罢。”
  再讲有一位烧火的厨子在那块打睡,醒了站起来,看见同伙的都去了,菜都还在块,他不知是何道理。站起来擦擦眼,到了外面,看见新娘子不丑,叫声:“奶奶,恭喜奶奶七子八婿,五男二女,百子千孙,万代富贵。”此刻奶奶欢喜无穷,今日一天也没有一个人说句好话。奶奶此刻买了一个脱市,他又卖了个脱市。奶奶见这位师父和气,赏了银子,两碗菜,还有棒儿香。奶奶叫他:“回去罢,改一天来收家伙。”奶奶令大爷收拾灯火,于是二人进房,拴上房门安歇。
  再讲孝姑娘见晚娘做下没廉耻事,在房中骂了声:“该死的贼呀!你不念往日恩德如山,反恩将仇报!”放声大哭。奶奶在房听见,说:“骚拇,你阴毒我,我们已坐过富贵了,已三更,诸事不忌惮了!”奶奶叫:“大爷,你不要拦我,我起去打他个半死!”奶奶靸了鞋子,取了一个红棒头,开了房门,走到对过房中。把门一推,直奔床前,把被一揭,奶奶气得浑身发抖,举起棒捶打了数十下,打得姑娘哭哭啼啼,周身青肿。
  奶奶复又卡住姑娘嗓子,意思不要他哭,可惨连气都呻不出。
  大爷见强氏打姑娘,打了不则声,有些发毛起来,连衣服都不穿,连而三的到了对过房来,见姑娘被奶奶卡了连气都不能呻,眼睛朝上错,在块翻白眼。奶奶见大爷来,未曾穿衣裳,冻得浑身冰冷的,奶奶才把姑娘丢下,同大爷进房,代大爷把身温暖。
  再讲姑娘悄悄起来奔厨房来,意欲自荆取了汗巾一条,叫一声:“爹爹与亲娘呀!我在世活着已无人照管,被继母如此揉挫挨打,倒不如死了罢。千休万休,不如死休。”把汗巾打了一个圈儿,正要朝里伸,不期从锅堂里一阵阴风刮了出来,见一位老翁,头戴吏员巾,身穿一件葛布大衫,颈下三股麻绳头有大头钵还大些,鼻内七孔流血,低低哭声,叫了一声:“亲儿呀!你小小年纪,如何寻此短见?为父的海大冤仇要你报!后来清官到任,自有应验。”孙老爹吩咐姑娘说:“我儿,我要去了!”一阵阴风仍归井内。孝姑娘见老爹去了,走到锅堂里面一摸,摸了一手锅烟灰。姑娘叹息,疑思半会回房,低低声音叫了一声:“小继呀,我没时来便罢,若有时来,替爹爹报仇泄恨!”大爷听见,“奶奶,你不要开心了!孝妹妹那边说要替爹爹报仇!”奶奶说:“不妨!有我,你放心。”
  再讲次日,十一位老爹内有一位汤老爹,气得过不得,要约众人与小继评理。众人说:“我等今日亦有事,留这个畜生吧,我等何必与他为冤作对,做甚么事?”汤老爹见众人不肯行,他亦自己回来。看见媳妇抱着孙子,叫了一声:“你老人家修修孙子罢!”老爹见媳妇与他说叫修修孙子,也就把小继评理付之度外。
  再讲小继见外人评论又在情理,他已不敢到司房里去,天天躲在家内。那一天,奶奶说:“你到外头走走!”“奶奶,我如今没脸见人。”奶奶说:“怎么不能见人的?难道男人家不娶亲的,女人家不嫁的?这都是古之常理,男大当婚,女大须嫁!”奶奶总是一派忘其纲常,不知耻辱之话,逼着大爷,数次催他出去走走。大爷被逼不过,只得出来。到了街上,看见了一众娃娃喊了一声:“你们来看呀!儿子招娘的就是他!”
  众娃子以为新闻,拴着他到了那一头。大爷此刻脸上真正无趣,一走走到了太平园门口,意欲数几十文买盘肝肠躲娃子,不意开店看见,“我这肝肠不卖畜生吃,你去吧!”大爷无趣,走米店内,要看看米色,不防外面有一位老爹大喝一声:“该死的畜生!饿死的这个畜生,快些去吧!若走迟了,叫人打你孤拐!”小继垂头丧气,一直家来,不言不语。从此之后,足不出户,坐了十几天。
  那一天闷急了,到了街上,有一个人看见了孙大爷,把他邀到了一个僻静面馆说:“大爷,我如今手中拮据,要同大爷借几两银子用用。”大爷此刻无奈,应说:“九五扣,三分钱。”
  当时立券,次日交银。
  再说小继回来,看奶奶梳妆。奶奶一天三样梳妆:早起巧梳妆,中上慢梳妆,晚上懒梳妆。到了次日,奶奶吃了中饭,到了房中匀匀脸,搽搽粉。小继此刻不在家,他奔门首,瞧瞧来来往往的人滔滔不断,他吸了一根烟袋,一者他守着大爷,二者站站门子开开心。
  正看之时,那远远来了一位卖花的婆子,年纪五旬限外,花花白头发,挽了一个鬏,他身上穿了一件元色衫子,古铜色裙子,手中拎了一个花提盒走了过去。强氏看见,喊了一声:“张妈妈!”他那娇滴滴的声音,尖甜脆美。张妈听见:“一位奶奶,原来是你。奶奶呀,我老拙无能了!”张妈妈叫了声:“奶奶,你家姓甚么?”“我家姓孙。”
  “老爹可在家么?”
  “我家老爹去世了。”
  “得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