厨子。
  小继回家,奶奶又叫买了一对红烛回来,又叫买一百锞子,准备烧灵脱孝,此还是奶奶一点好心。世界上天只劝人,除结发之妻,继配讨妾,皆可不必。天下可有六月初三死丈夫,八月二十一日他倒嫁人,连百期都不能守?可叹,可叹!奶奶又叫小继出去买了些时样绒花,家中又挂灯,又结彩,一齐都闹闹热热的,忙乱三天。叫小继保养身子,用好饮食,成天将养着他。奶奶昼夜忙忙不止。到了十九日下午,又叫小继买一斤头红烛回来,好做富贵烛,又请香烛、元宝零星物件,一切齐全。
  忙到二十一日,手不住,脚不停,俱是奶奶承管。到了二十一日,小继早上来梳洗,用了一餐面,吃过,用茶嗽口,吃袋烟。奶奶这一天打扮与往日不同:内里穿了一件玉色绫褂,下穿一条白绩裤子,足换了一双画眉色褶裤子,一双富贵不断头杨妃色花鞋,外系一条天蓝夹裙,加上一件西绫夹袄。上穿一件天青衫子,头上戴了一根龙头金钗,又戴了一枝面簪,两旁边挂下吊珠,道是钗结一般。奶奶今日打扮十分俊俏,今日又做新娘一回,用了中饭,匀匀脸,刷刷头。今日奶奶头梳的光搭搭的,搽的水射油,连苍蝇都不敢歇在上面,恐怕滑了脚,跌断了腿。
  再说司房众人,看了孙小继请帖,擅用红帖,未满百日。
  见帖内又是菲酌之谈,众人不懂是个甚么意思。内中有一位谈论:“不知用红帖子是何道理?”大家商量,想必是孝姑出嫁,不然就是小继定亲。有一位老爹说:“我们今日是要一定去的罢。同大理相好,小继又用帖请,倘我们今日不去,外人就要批评我们不是。人在人情在。”众人说论,下午司房会齐。
  再言小继到了下午过的时候,眼睛不住地跳,耳朵发热,心神恍惚,叫了一声:“天老爷,快下雷暴雨罢!淹起来,没得人来也罢!”过了一刻,外面敲门,原来是厨子来了,挑了四桌菜。小继对师父说:“先会三桌,留一桌,待客散了,再用团圆席一桌。”
  到了太阳下山,一众老爹来了。到孙府敲门,大家进来,走到堂屋内来,众人请孙氏见礼。小继开言:“诸位老伯请坐了罢!婶母有事。”众人说:“强氏大婶原是通家,今日大翁去世,少年寡妇,自被嫌疑,好的可敬,可敬!”众人也不问今日何事,就吩咐会菜罢。一刻工夫,摆下酱油碟子,请他们叙坐。众人都是一处的人,每日会见,就叙齿坐下。
  再讲奶奶叫小继:“对他们说了罢!”小继说:“奶奶,我不好说!”奶奶说:“你此刻不说,我就喊了,说你如何,你我就要分开了。小继,你看还是说的好,不说的好?”小继被逼不过,只得硬了头皮出房,叫:“诸位老伯老叔,在块今日菲酌。我家婶母年轻,与其这们干,不如那们干!”众人不懂何事,内中有一位说:“我明白了。大翁在日,上了我一个会,我差他会银子。我是中秋把三两,过年把三两,明年清楚。”
  小继说:“错了!不是,婶母说我人大了。”众人说:“我们晓得了,你家婶母代你娶一房亲事么?”众人说:“如何?
  我说他该用红帖请人,必是喜事。是那一家姑娘么?”孙小继说:“不是。小侄定亲,诸位老伯、老叔在块,我家婶母年轻,意欲这们干,倒不如那们干!”众人说:“令婶母要改嫁,好是好的,何不依他,早些让他去罢!是甚么人家?”小继说:“我个人大了,与其花钱费钞,两下省事些罢,不如这们干罢,倒不如做嫁招夫罢!”不一刻工夫,上头莱。奶奶喊小继说:“拿毡条拜头菜,礼不可缺。”小继拿毡条,众人说:“头菜头汤,一齐都免了罢!”再讲众人说:“孙小继,你的意思要招你令婶母不成?”内有一位老爹有了底气,就骂了一声:“该死的丧心禽兽,枉在世上把个人皮你裹了!”遂站起来,骂了一声,伸手打了他一个嘴巴子,把新郎官躲在桌子底下。众人各散,天翻地覆的了。
  不提众人散去,再言大娘在房听见,此刻有了底气,把门帘一掀,罢了,骂了一声:“该死的些不中抬举骚拇养的!我嫁强盗,嫁大王,与你什么相干?好意请你们吃酒,为何打起新郎来?我好恨耶!我气得过不得了!我不是今日是我的喜日,百年大事要紧,不定我同他们这班骚拇养的把命拚的了!我又恐怕喜神被我唬去了!”在桌子底下把新郎官请出来。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十回 孝姑自缢大理相救
  诗曰:
  世间时运强不来,谁知今日有此灾。
  意欲一命归阴去,父女相逢不忍怀。
  话说孙小继见众位老爹去了,他才趴出来,说:“我魂都不得了!”有两位厨子听见了,说:“此是新闻,儿子招娘,我们倒未曾听见过,这不是个畜牲事么?”骂了一声,走到厨下,把刀一拿,他开了大门走了。奶奶随即叫小继:“把门拴了。我们此刻来点了香烟,把毡条拿了来。”奶奶望大爷说:“你先来磕个和合头。我代你说句吉利话,我同你同偕到老,百年和合,夫唱妇随,百子千孙。”奶奶又叫:“大爷,我同你拜天地。”又拿毡条到祖先面前拜过,又拜家神、土地。大爷说:“奶奶,不用拜菩萨吧,至菩萨看见我们做的事不在礼,不依起来,不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