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症?”
  “是疯病。”
  “几时死的?”
  “六月初三日不在的。”妈妈看见奶奶周身艳服,说:“奶奶,难道改了节么?”他心内说,六月死丈夫,如今倒改了节了!妈妈说:“改节的好,守节的不好。我家老伴儿去了,丢下我来,我到半夜三更想起那件事儿,连席子都抓破了。”
  奶奶说:“我是做嫁招夫,很好!”“喜欢做嫁招夫?”“我单欢喜做嫁招夫!”奶奶说:“进来,我有要紧的话与你商量。”
  妈妈到姑娘面前叫了一声,奶奶说:“不用叫他!他如今变了。”把妈妈邀到房中,将上若下都告诉他。叫了一声:“妈妈,你代我家孝子做一个媒。”妈妈说:“做那一等人家,奶奶?”“孝子如今变了,与我成了仇了!”奶奶出去,取了四个黑漆盘子,装了四样东西进来,不过一般栗子云片糕,一盘枣子,一盘老豆,老豆腐干子。倒了茶,摆在桌上,叫妈妈坐坐吃茶。奶奶此刻又取出银子,五两一个大锭。“妈妈,我把这银子送与你,买你的心。”妈妈说:“奶奶,你还是买我老妈子一半好心,一半坏心?”“我买你一半好心,一半坏心!”
  奶奶说:“你不过代姑娘做媒。”
  “我就有一位汪翰林家,大爷、太太、姑娘、公子,去年把我带到徽州去游黄山,我连黄山脚下都玩到了。我同他们回来,他家太太说,我家公子,有位先生代他算命,说快进学了,又快中举了,又快中进士了,又快点翰林了,又快做官了。
  奶奶,此家可以相宜么?”奶奶说:“妈妈,我本当把孝子一定把个有钱的人家,热热闹闹。他如今冷了我的心了,你代我寻一个上无片瓦,下无立锥,开口就骂,举手就打,行凶撒泼无赖之徒。”“奶奶呀!世上四只脚蛤蟆多,三只脚的蟾也不少。”
  “妈妈,我也不论他疤麻、破绽、瘸腿、瞎眼。我一不要人出众,二不要衣服鲜明,三不要行财下礼,四不要有钱有势,五不要来往上门,六不要择选门第,七不要家中兴旺,八不要下役陈行,九要打降扛丧,十要酗酒撒泼。”张妈妈听了有气了,奈因银子白滑滑的回不过,只得答应。他把那四盘茶食一包,拾了提盒去了。到了门首,奶奶说:“过两天来讨信。”
  于是一直到了街上。张妈妈慢吞吞走到门首,自己说:“寻钱不费力,费力不寻钱。今日晚了,我妈妈说了多少鬼话,大锭骗到腰里了。”
  正走之间,只见吊桥上来了一位,口里喊着:“九月重阳十月朝,光棍腿上起皮硝。”头戴一顶开花帽,身穿一件破棉袄。手提着青竹梢,脚踏着乱稻草。吃得醉熏,跄跄踉踉走到张妈妈面前。他喊了一声:“张妈妈,今日没局了,鸭子找不着了。今找到你了,打一斤烧酒我喝喝吧!”张妈妈叫一声:“五老爹,我今日也不曾发利市,你饶我罢!”五爷说:“开弓没有回头箭,一定今日要烧酒喝。”五爷拦阻不放张妈妈走,可惜此刻,妈妈连眼泪都急下来。叫一声:“五老爹,我腰内没有带钱,五老爹同我家去,打酒与你喝吧!”五爷跟着张妈妈,转弯抹角到了门首。取了钥匙,把门开了。先把提盒一放,走到房中把银子收好,然后出来叫:“五老爹,看看门,我去打酒去!”不好,去了他把我香炉烛台偷去,我没处去拴他。
  也罢!我央邻居:“大小夥,你去罢!”妈妈喊了声。王奶奶站在门口喊了一声:“大小夥,你家干妈妈喊你!”不期两位小大爷在街上,用芦柴裹了锡箔子在块唱戏玩,你呛咙对呛咙,耐鼻子、眉毛、眼睛、耳朵、嘴。他听见他妈妈喊他,他二人家来。洗了手,到张妈妈家说:“干妈妈打酒?”于是老人家数钱与大小夥打酒,回来代皮五爷说亲。未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十一回 皮奉山议亲
  孙孝姑出嫁
  诗曰:
  婚姻大事非偶然,自有月光暗底牵。
  夫唱妇随偕到老,来年寿富又双全。
  话说皮奉山叫声:“妈妈,快快打烧酒来我喝!”张妈妈说:“已叫乾儿子上街打酒去了,买豆腐干子。”再言大小夥买完,一直来家交把妈妈,站在块不走:“妈妈,我要个钱买巴巴吃!”张妈妈把强氏与他吃的果子把了些,大小夥他欢喜得很,咙嚉咙嚉嚉跳了去了。
  再言妈妈开柜,拿酒杯子与五爷吃酒。不料五爷眼尖,看见了一盘大鲫鱼,端了出来,搭搭酒。豆腐干子热热,取壶斟酒。妈妈看他,说:“五爷,你从此以后不要找我了,只当你女儿死的了!”五爷说:“我今日吃了你的酒,从此一笔勾销,窝账再不窝你了!”妈妈心内说:“今日强氏嘱托事,我看此人正合他语。”妈妈开口说话:“老爹,你就不想日子过么?”
  “我的妈妈,怎么不想好日子!我时运不好,局就坏了,我就没有好日子过了!我想到我不如死了干净!”妈妈说:“五老爷,你可曾娶过亲?”“我没有,那一个又还同我做亲?”
  妈妈又开言说:“你今年尊庚了?”五爷说:“我今日二十四岁。”“你今住在那块?”
  “妈妈,我住在土地庙子里藏身。我皮五癞子是六个妈子带大了的。父亲在日,到庙里求神许愿做好事,修桥铺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