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珍奇服玩,俱拣上等的与王夫人。凡是王夫人开口,没有不依的。不唯女侍们尊重了王夫人,连这干头目们那个不晓得王夫人。他又在军中劝他少行杀戮,凡是被掳掠的多得释放。又日把歌酒欢乐他,使他把军事懈怠,故此虽围了阮副使,也不十分急攻。只是他与陈东两相掎角,声势极大。总制胡梅林要发兵来救,此时王五峰又在海上,参将俞大猷等兵,又不能轻移。若不救恐失了桐乡,或坏了阮副使,朝廷罪责。只得差人招抚,缓他攻击,便差下一个旗牌,这牌便是华萼。他因倭子到象山时,纠合乡兵,驱逐得去。县间申他的功次,取在督府听用,做了食粮旗牌。领了这差,甚是不喜,但总制军令,只得带了两三个军伴,来见陈东、徐海。一路来好凄凉光景也:

村村断火,户户无人。颓垣败壁,经几多瓦砾之场;倭骨横尸,何处是桑麻之地;凄凄切切,时听怪禽声;寂寂廖廖,那存鸡犬影?

正打着马儿慢慢走,忽然破屋中突出一队倭兵,华旗牌忙叫:“我是总制爷差来见你大王的。”早已揪翻马下。有一个道:“依也其奴瞎咀郎。”各倭便将华旗牌与军伴一齐捆了,解到中军来。却是徐明山部下巡哨倭兵。过了几个营盘,是个大营。只见密密匝匝的,排上数万髡头跣足倭兵,纷纷纭纭的列了许多器械。头目先行禀报,道:“拿得一个南朝差官。”此时徐明山正与王翠翘在帐中弹着琵琶吃酒,已自半酣了,瞪着眼道:“拿去砍了。”翠翘道:“既是官,不可轻易坏他。”明山道:“抓进来!”外边应了一声,却有带刀的倭奴,约五、七十个,押着华旗牌到帐前跪下。那旗牌偷眼一看。但见:

左首坐着个雄纠纠倭将,绣甲锦袍多猛勇;右首坐着个妖倩美女,翠翘金凤绝妖娆。左首的怒生铁面,一似虎豹离山;右首的酒映红腮,一似芙蕖出水。左首的腰横秋水,常怀一片杀人心;右首的斜拥银筝,每带几分倾国态。蒹葭玉树,穹庐中老上醉明妃;丹凤乌鸦,锦帐内虞姬陪项羽。

那左首的雷也似问一声道:“你甚么官?敢到俺军前缉听。”华旗牌听了,准准挣了半日,出得一声道:“旗牌是总制胡爷差来招大王的。”那左首的笑了笑道:“我徐明山不属大明,不属日本,是个海外天子,生杀自由。我来就招,受你这干鸟官气么?”旗牌道:“胡爷钧语道:‘两边兵争,不免杀戮无辜。’不若归降,胡爷保奏与大王一个大官。”左边的又笑道:“我想那严嵩弄权,只论钱财,管甚功罪,连你那胡总制还保不得自己,怎保得我?可叫他快快退去,让我浙江。如若迟延,先打破桐乡,杀了阮鹗,随即踏平杭州,活拿胡宗宪。”旗牌道:“启大王,胜负难料,还是归降。”只见左边道:“,怎见胜负难料,先砍这厮。”众倭兵忙将华旗牌簇下。喜得右首坐的道:“且莫砍!”众倭便停了手,他便对左首的道:“降不降自在你,何必杀他来使,以激恼他。”左首的听了道:“且饶这厮。”华旗牌得了命,就细看那救他的人。不惟声音厮熟,却也面貌甚善。那右边的又道:“与他酒饭压惊。”华旗牌出得帐,便悄悄同饶他这人通事道:“这是王夫人,是你那边名妓。”华旗牌才悟是王翠翘。我当日赎他身子,他今日救我性命。这夜王夫人乘徐明山酒醒,对他说:“我想你如今深入重地,后援已绝,若一蹉跌,便欲归无路。自古没有个做贼得了的。他来招你,也是一个机括;他欠你,你也欠他,使他不防备你,便可趁势入海,得以自由。不然桐乡既攻打不下,各处兵马又来,四面合围,真是胜负难料。”明山道:“夫人言之有理,但我杀戮官民,屠掠城池罪恶极重,纵使投降中国,恐不容我,且再计议。”次早,王夫人撺掇,赏他二十两银子,还他鞍马、军伴,道:“拜上胡爷,这事情重大,待我与陈大王计议。”华旗牌得了命,星夜来见胡总制,备说前事。胡总制因想徐海既听王夫人言语,不杀华萼,是在军中做得主的了,不若贿他做了内应,或者也得力。又差华旗牌赍了手书礼物,又取绝大珍珠,赤金首饰,彩妆酒线衣服,兼送王夫人。此时徐明山因王夫人朝夕劝谕,已有归降之意。这番得胡总制书,便与王翠翘开读,道:

君雄才伟略,当取侯封如寄,奈何拥众异域,使人名之曰贼乎?良可痛也。倘能自拔来归,必有重委,日在上,断无负心,君其裁之。

两人看罢,明山遂对王夫人道:“我日前资给,全靠掳掠,如今一归降,使不得如此,把甚养活;又或者与我一官,把我调远离了曲部,就便为他所制了。”王夫人道:“这何难,我们问他讨了舟山屯,部下已自不离;又要他开互市,将日本货物与南人交易,也可获利;况在海中,进退终自由我。”明山道:“这等夫人便作一书答他。”翠翘便援笔写:

海以华人,乃为倭用。屡逆颜行,死罪,死罪。倘恩台曲赐湔除,许以洗涤,假以空御,屯牧舟山,便当率其部伍,藩辅东海,永为不侵不畔之臣,以伸衔环吐珠之报。

又细对华旗牌说了,叫他来回报,方才投降。这边正如此往来,那厢陈东便也心疑,怕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