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南人合图谋害,也着人来请降,胡总制都应了。自轻骑到桐乡受降,约定了日期。只见陈东过营来见徐明山计议,道:“若进城投降,恐有不测,莫若在城下一见,且先期去,出他不意。”计议已定。王翠翘对徐明山道:“督府方以诚招来,断不杀害,况闻他又着人招抚王五峰,若杀了降人,是阴绝五峰来路了,正当轻裘缓带,以示不疑。”至日陈东来约,同到桐乡城,俱着介胄,明山也便依他,在于城下。报至城中,胡总制便与阮副便并一班文武,坐在城楼上。徐海、陈东都在城下叩头。胡总制道:“既归降当贷汝死,还与汝一官,率部曲在海上,为国家戮力,勿有二心。两个又叩了头,带领部曲,各归寨中。胡总制各官道:“看这二酋桀骜,部下尚多,若不提备他,他或有异志,反为腹心之患;若提备他,不惟兵力不足,反又起他畔端,弃小信成大功,势须剪除方可。”回至公署,定下一策,诈做陈东一封降书,说:“前日不解甲,不入城,不从日期,都是徐海主意。如今他虽降,犹怀反侧,乞发兵攻之,我为内应。”叫华旗牌拿这封书与明山看,道:“督府不肯信他谗言,只是各官动疑,可速辨明,且严为防御,恐他袭你。”明山见了大骂道:“这事都是你主张,缘何要卖我立功。”便要提兵与他厮杀,王翠翘道:“且莫轻举。俗言:‘先下手为强’。如今可说胡爷有人在营,请他议事,因而拿下,不惟免祸,还是大功。”明山听了,便着人去请陈东。预先埋伏人等他,果是陈东不知就里,带了麻叶等一百多人来,进得营,明山一个暗号,尽皆拿下,解入城中。陈东部下,比及得知来救,已不及了。从此日来报仇厮杀,互有胜负。王翠翘道:“君屠毒中国罪恶极多,但今日归降,又为国擒了陈东,功罪可以相准,不若再恳督府,离此去数十里有沈家庄,四围俱是水港,可以自守。乞移兵此处,仍再与督府合兵,尽杀陈东余党。如此则功愈高,尽可自赎,然后并散部曲,与你为临淄一布衣,何苦拥兵,日受惊恐。”去求督府,慨然应允,移往沈家庄。又约日共击陈东余党,也杀个几尽。只是督府恐明山不死,祸终不息,先差人赍酒米犒赏他部下,内中暗置慢药,又赏他许多布帛饮食。道:“陈东余党尚有。”叫他用心防守。这边暗传令箭,乘他疏虞,竟差兵船放火攻杀。这夜,明山正在熟寝,听得四下炮响。火光烛天,只说陈东余党,便披了衣,携了翠翘,欲走南营。无奈四围兵已杀至,左膊中了一枪,明山情急,便向河中一跳。翠翘见了,也待同溺,只听得道:“不许杀害王夫人。”又道:“收得王夫人有重赏。”早为兵士扶住,不得投水。次日,进见督府叩头请死。督府笑道:“亡吴伯越,皆卿之功。方将与卿为五湖之游,以偿子幸勿怖也。”因索其衣装还之,令华旗牌驿送武林。王翠翘尝怏怏,以不得同明山死为恨。华旗牌请见。曰:“予向日蒙君惠,业有以报。今督府行且赏君功,亦惟妾故。”拒不纳,因常自曰:“予尝劝明山降,且劝之执陈东,谓可免东南之兵祸。予与明山亦可藉手保全首领,悠游太平。今至此,督府负予,予负明山哉。”尽弃弦管,不复为艳妆。

不半月,胡总制到杭,大宴将士,差人召翠翘。翠翘辞病,再召才到,憔悴之容可掬。这时三司官外,文人有徐文长、沈嘉则;武人彭宣慰九宵。总制看各官,对翠翘道:“此则种蠡卿真西施也。”坐毕,大张鼓乐。翠翘悒郁不解。半酣,总制叫翠翘到面前道:“满堂宴笑,卿何向隅?全两浙生灵,卿功大矣。”因命文士作诗称其功,徐文长即席赋诗曰:

仗钺为孙武,安怀役女戎。

管弦消介胄,杯酒殪袅雄。

歌奏平夷凯,钗悬却敌弓。

当今青史上,勇不数当熊。

沈嘉则诗:

灰飞烟灭冷荒湾,伯越平湖一笑间,

为问和戎汉公主,阿谁生入玉门关?

胡梅林令翠翘诵之。曰:“卿素以文名,何不和之?”翠翘亦援笔曰:

数载飘摇瀚海萍,不堪回盼泪痕零。

舞沉玉鉴腰无力,笑倚银灯酒半醒。

凯奏已看欢士庶,胡巢何处问郊□。

无心为觅平吴赏,愿洗尘情理贝经。

督府酣甚。因数令行酒。曰:“卿才如此,故宜明山醉心。然失一明山矣,老奴不堪赎乎?”因遽拥之坐,逼之歌三诗。三司起避,席上哄乱。彭宣慰亦少年豪隽,瞩目翠翘,魂不自禁,亦起进诗曰:

转战城阴灭狡枭,解鞍孤馆气犹骄。

功成何必铭钟鼎,愿向元戎借翠翘。

督府已酩酊,翠翘与诸官亦相继谢出。次早,督府酒醒,殊悔昨之轻率。因阅彭宣慰诗,曰:“奴亦热中乎?吾何惜一姬,不收其死力。”因九霄入谢酒,且辞归。令取之。翠翘闻之不悦。九霄则舣舟钱塘江岸,以舆来迎。翠翘曰:“姑少待。”因市酒肴,召徐文长、沈嘉则诸君。曰:“翠翘幸脱鲵巨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