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花落研参朱色,竹响萧萧和短吟。

倦时花径闲步:

苔色半侵屐,花稍欲□人,

阿谁破幽寂,娇鸟正鸣春。

客来时一室笑谭:

对酒恰花开,诗联巧韵来,

玄诠随尘落,济济集英才。

也是个平地神仙,岂是寒酸措大?

一日,只见其妻对着他道:“清庵王师父说,南乡有个道睿和尚,晓得人功名迟早,官职大小,附近乡官,举监都去拜在门下,你也去问一问。”张秀才道:“怎么这师姑与这和尚熟?我停日去看他。”恰好一个朋友也来相拉,他便去见他。不知这和尚是个大光棍,原是南京人,假称李卓吾第三个徒弟,人极生得齐整,心极玲珑,口极快利,常把些玄言、悟语打动乡绅;书、画、诗、词打动文士,把些大言、利嘴,诳惑男妇。还有个秘法,是奉承结识尼姑。尼姑是寻老鼠的猫儿,没一处不钻到,无论贫家、富户、宦门,借抄化为名,引了个头,便时常去闯。口似蜜,骨如绵,先奉承得人喜欢,却又说些因果,打动人家,替和尚游扬赞诵。这些妇女最听哄,那个不背地里拿出钱,还又撺掇丈夫护法施舍。但他得了这诀,极其兴了;还又因这些妖娆来拜师的,念佛的,引动了色火,便得两个行童徒孙,终不济事,只得重贿尼姑,叫他做脚勾搭有那一干。或是寡妇,独守空房,难熬清冷,或是妾媵,丈夫宠多,或是商贾之妇,或是孝夫之妻,平日不曾餍足他的欲心,形之怨叹,便为奸尼乘机得入。还有喜淫的借此解淫,苦贫的望他济贫,都道不常近妇人面,毕竟有本领,毕竟肯奉承,毕竟不敢向人说,有这几件好,都肯偷他。只这贼秃见援引来得多,不免拣精拣肥。欲心炽,不免不存形迹,那同寺的徒弟、徒孙,不免思量踹浑水,捉头儿,每每败露,每每移窠,全无定名。这翻来湖州,叫做道睿,号颖如,投了个乡绅作护法,在那村里谈经说法。

这王师姑拜在他门下,因常在张家打月米,顺口替他荐扬,又有这朋友叫做钟暗然,来寻他同去。好一个精舍:

径满松杉日影微,数声清梵越林飞。

花烹梭水禅情隽,菜煮□蓠道味肥。

天女散花来艳质,山童面壁发新机。

一堂寂寂闲钟磬,境地清幽似者稀。

先见了知客,留了茶,后见颖如,看他外貌极是老成镇重:

满月素涵色相,悬河小试机锋,

凛凛泰山乔岳,允为一世禅宗。

叙了些闲文。张秀才道:“闻得老师知人休咎、功名早晚,特来请教。”颖如道:“二位高明,这休咎功名只在自身,小们不过略为点拨耳。这也是贵乡袁了凡老先生己事。这老先生曾遇一孔星士。道他命中无子,且止一岁贡,历官知县。后边遇哲禅师指点。叫他力行善事,他为忏悔,后此老连举子,发甲,官至主政。故此小僧道在二位,小僧不过劝行忏悔而已。就是这善行,贫者行心,富者行事,都可行得。就如袁了凡先生宝坻减粮一事,作了万善,可以准得,故此和尚也尝尝劝行,尝尝有验。初不要养供小僧,作善行也。”钟暗然道:“张兄,你尚无子,不若央颖老师起一愿,力行千善,祈得一子,这只在一年之间就见晓报的,况且你们富家,容易行善。”张秀才道:“待回家计议。”钟暗然道:“这原是你两个做的事,该两个计议。”两个别了,一路说:“这和尚是有光景的,我自积我的阴德,他不骗我一毫,使得使得。”钟暗然道:“也要你们应手。”果然张秀才回去计议。那尊正先听了王师姑言语,只有撺掇,如何有拦阻?着人送了二两银子,两石米,自过去求他起愿,颖如道:“这只须先生与尊正在家斋戒七日,写一疏头,上边道愿力行善事多少,求一聪明智慧、寿命延长之子,就是了,何必老僧。”张秀才道:“学生不晓这科仪,一定要老师亲临。”颖如见他已着魔了,就应承他,到他家中,只见三间楼上,中悬一幅赐子白衣观音像,极其清雅。他尊正也过来相见。颖如就为他焚符起缘,烧了两个疏头,立了一个疏头,只是这和尚在楼上,看了张秀才尊正,与这两个丫头,甚是动火:

呖呖一群莺啭,袅袅数枝花颤。

司空见惯犹闲,搅得山僧魂断。

这边夫妻两个,也应好日起愿,那边和尚自寻徒孙泄火。似此张秀才夫妻遂立了一个行善簿,上边逐日写去,今日饶某人租几斗,今日让某人利几钱,修某处桥,助银几钱,砌某处路,助银几钱,塑佛、造经、助修寺、助造塔、放鱼虾、赎龟鳖。不上半年,用去百金,一千善立完,腹中已发芽了,便请他完愿。张秀才明有酬谢,其妻的暗有酬谢。自此之后,常常和尚得他些儿,只是和尚志不在此。

不期立愿将半年,已是生下一个儿子,生得满月,夫妻两个带了到精舍里,要颖如取名,寄在观音菩萨名下。颖如与他取名观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