昌、岑岩,俱系诡名,无从深究。

四尊写了,尊三人各打三十。钱流道:“老爷,看斯文份上。”四尊道:“还讲斯文。读书人做这样事。”画了供,取供房便成了招。钱流准行使假牌吓诈取财律,为首,充军;杨成、商德为从,拟徒。申解,三个罪倒轻了。当不得陈副使各处去讲,提学、守、巡三道,按察司、代巡各处讨解,少也是三十。连解五处,只商德挣得命出,可怜钱公布用尽心机,要局人诈人,钱又入官,落得身死杖下。正是:

阱人还自阱,愚人只自愚。

青蚨竟何往,白骨委荒衢。

后来,陈副使课公子时,仍旧一字不通,又知先生作弊误人,将来关在家中,从新请一个老成先生另教起。且喜陈公子也自努力,得进了学,科考到杭。

一日,书童叫一个皮匠来上鞋子,却是面善。陈公子见了道:“你是洪三十六。”那皮匠一抬头,也认得是陈公子,便捣蒜似叩头,道:“前日都是钱相公教的,相公这些衣服、香炉、花瓶各项,第三日钱相公来说,老爷告了状,小人一央钱相公送还,并不曾留一件。”陈公子道:“我有九十两银子与你。”皮匠又叩头道:“九厘也不曾见,眼睛出血。”书童道:“你阿妈也吊死了么?”皮匠道:“还好好在家,相公要就送相公,只求饶命。”陈公子笑了又笑道:“去,不难为你。”皮匠鞋也一缝,挑了担儿飞走。书童赶上,一把扯住皮匠道:“管家,相公说饶我了,管家你若方便,我请你呷一壶。”书童道:“谁要你酒吃,只替我缝完鞋去。”似牵牛上纸桥般,扯得转来。书童又把钱公布假牌事一一说与,那皮匠道:“这贼娘戏他到得了银子,惊得我东躲西躲,两三年。只方才一惊,可也小死,打杀得娘戏好。”陈公子又叫他不要吃惊,叫书童与了他工钱去了。方知前日捉奸也是钱公布设局,可见从今人果实心为儿女,须要寻好人,学好样。若只把耳朵当眼睛,只打听他考案,或凭着亲友称扬,寻了个居傲的人,不把教书为事,日日奔走衙门,饮酒清谈,固是不好。寻了一个放荡的人,终日把顽耍为事,游山玩水,宿娼赌钱,这便关系儿子人品;若来一个奸险的,平日把假文章与学生哄骗父兄,逢考教他倩人怀挟,干预家事,挑拨人父兄不和,都是有的。这便是一个榜样,人不可不知。

型世言 第二十八回 痴郎被困名缰 恶髡竟投利网

壮夫志匡济,蠹简为津梁。

朝耕研田云,暮撷艺圃芳。

志不落安饱,息岂在榆枋。

材借折弥老,骨以磷逾强。

宁逐轻薄儿,肯踵铜臭郎。

七幅豁肓者,三策惊明王。

杏园舒壮游,兰省含清香。

居令愆缪格,出俾凋瘵康。

斯不愧读书,良无惭垂黄。

穷达应有数,富贵真所忘。

毋为贪心炽,竟入奸人缰。右五言排律

男儿生堕地,自必有所建立,何必一顶纱帽?但只三考道是奴才官,例监道是铜臭。这些人供了一块九折五分钱重债出门,又堂尊处三日送礼,五日送礼,一念要捉本钱,思量银子,便没作为。贡举又道日暮途穷,岁贡捱出学门原也老迈。恩选孝廉岂无异才?却荐剡十之一,弹章十处八,削尽英雄之气。独是发甲,可以直行其志,尽展其才,便是招人忌嫉,也还经得几遭跌磕,进士断要做的。虽是这样说,也要尽其在己,把自己学问到识老才雄,悟深学富,气又足,笔又锐,是个百发百中人物。却又随流平进,听天之命,自有机缘。如张文忠,五十四中进士,遭际世庙,六年拜相,做许多事业,何妨晚达?就是嘉兴有个张巽解元,文字纰缪,房官正袋在袖中,要与众人发一番笑话,不期代巡见了讨去,看做个奇卷,竟作榜首,是得力在误中。后来有一起大盗,拿银三千,央他说分上,在宾馆中遇一吏部,是本府亲家。吏部谭文,将解元文字极其指摘唾骂,骂了请教姓名,他正是解元,自觉惭惶,竟一肩为他说了这分上。是又得力在误中,人都道可以幸胜。又见这些膏粱子弟,铜臭大老得中,道可以财势求,只看崔铎等到手成空。还有几个买了关节,自己没科举,有科举又病,进不得场,转卖与人,买得关节,被人盗去,干赔钱;买关节被中间作事人换去,自己中不着,还有事露。至于破家丧身,被哄银子被抢,都是一点躁心,落了陷阱。又有一个也不是买关节,只为一念名心未净,被人赚掇,不唯钱财被诓,抑且身家几覆。

话说湖州有个秀才姓张,弱冠进了学,家里田连阡陌,广有金银,呼奴使婢,极其富足。娶妻沈氏,也极有姿色,最妙是个不妒,房里也安得两个有四五分姿色丫头,一个叫做兰馨,一个叫做竹翠;还有两个小厮,一个叫做绿绮,一个叫做龙纹,服侍他。有时读书,却是:

柔绿侵穿散晓阴,牙签满案独披寻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