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及一上来菜,胜爷大不耐烦,老者用筷子由碗里挟出菜来,吃着味儿合适,他就咬咬吃啦;吃着味儿不合适,他仍然将菜放在原碗当中。酒至半酣,菜过五味,胜爷问道:“老朋友贵姓大名,仙乡何处,可否见告?”老者徉为抢吃抢喝,假作不闻。胜爷一看他并不是真为抢吃的,就是吃着合适的菜,含完了菜还放在碗里。老头吃着吃着,“嘿嘿嘿!”自己笑啦。胜爷说道:“老朋友冷笑何为?”老者说道:“饱暖生淫欲,饥寒起盗心。我这时候吃的差不离啦,大师傅做的这些菜,味也不十分坏,倒很有两个适口的,这时再叫几位姑娘前来佐酒,余愿足矣。”

  胜爷这一听,心中不悦,站起身来说道:“你六十多岁的人啦,我是七十多岁的人,怎么你还这样的不老诚呢?我问你姓什么叫什么,家乡住处?问了你有八次啦,你装糊涂,不是不说,



  就是所答非所问。此时酒足饭饱,还得来几个姑娘,你才适意。

  叫人家看看,岂不成了老不知好歹吗?你看我胜某怎么样?”

  胜爷心中的意思是大概你必知道姓胜的,你看姓胜的为人怎样?

  有叫人家看不起的地方没有?这位老者一听说姓胜的怎样,他说:“我看你就不错,白胡子老头儿,肥胖肥胖的。这个饭馆子有雅座,咱们俩挪雅座里去吧。”胜爷闻听一怒,跑堂的在旁边一笑,胜爷的面上也红啦,一伸手照定那老者就是一个嘴巴子,这位老者在座位上就势使一个云里翻身,胜爷连他的大夹袄都没打上,又来一个燕子平身式,纵出窗户,楼外是平台,又一拧身子,燕子钻云式,纵上楼房。列位,那位老者坐着来个云里翻,就式燕子平身纵出去,又一个燕子钻云纵上楼房,这几手武学,没有四十年真正的苦工夫,简直就办不了。胜爷“啊”了一声,说了一句:“真是干家子!”说着话甩了大氅,纵出楼窗外,拧身子跟踪,也上了楼啦;胜爷向外纵的时候,跑堂的正由下面端着菜上楼,一看屋中飞开了人啦,穷老头也没有啦,阔老头也飞啦,跑堂的端着托盘心里一哆嗦,就听“叭叭”一声,将托盘就扔了地下啦,大海碗四个也摔碎啦,溅了一地。旁边吃饭的客人,也顾不得吃饭啦,俱都站起身来,由楼窗里探出头去看飞人,众人莫不惊疑咋舌。胜爷上了楼房,东西南北四外一看,那老者踪迹皆无。胜爷心中暗道:“他虽然快,我随后就跟着上了房啦,怎么他就没了影儿啦?”胜爷站在楼房上捻银髯思索:“我平生向来不与人开玩笑,老者敬之,少者宾之,这个病夫必是高人。在茶馆喝茶之时,我觉着我的软肋一热,掌柜的通条梢就飞,随后他言说不知死的鬼,一定是他将掌柜的通条给踢飞啦。此人武学的工夫不在我之下,就是他在树中上吊时,那是悬狐之气,大珠线岂能吊得住人呢?

  我由树上将他救下来,两条小腿直挺挺,那是天华盖闭着气呢。



  我请他吃饭,他又与我玩笑,到底他是朋友是冤家呢?再说我一生一世,并无玩笑之人,我若是在房上蹿房越脊找他,白昼之间,叫众人观之不雅呀。”胜爷思索至此,遂由楼上下来,仍进屋中。各饭客俱都注视胜爷。跑堂的叫道:“老爷子你是怎么回事?你会飞吧?”胜爷之为人,不会说瞎话,这回老英雄也说了诳语啦,叫道:“跑堂的你有所不知,我们俩人这是玩笑。”胜爷又说道:“我可并不认识他,我是办案的,这个老头是大飞贼,他故意打扮的这种模样,他将我蒙混啦。你如不信,可以将你们掌柜的请来,我这里还带着批票公文呢。”

  列位,茶铺饭馆子都明白这个,没有敢验批票公文的。跑堂的道:“老达官你不要多心,我们可不敢验看批票公文。就是这桌酒席你看着怎么办呢?”胜爷说道:“这桌酒席我给钱。”

  跑堂的说道:“方才你上房的时候,我一失神,那么一害怕,大海碗摔了四个,菜也洒啦。”胜爷说道:“不要紧,损坏什么我给什么钱。”说着话,胜爷由兜囊中取出十几两银子来,遂说道:“这桌酒席,并没有动了多少,你们若是再卖钱是不行啦,你们愿自己吃,愿意送给人,随你们便。”

  胜爷将银子放在桌上,披上大衣,提起小包裹,出了酒楼向西而去,心中暗想:“怎么我就想不起来这个人呢?要说是冤家,他为何在茶铺里救我?”信步而行,走到一个大寺院前,心中仍是翻来覆去,就是想不起来那个老者倒是何人。举目一看,大寺前围绕着一圈子人,里三层外三层,围的水泄不通。

  胜爷走到切近,叫道:“众位借光!”一来老英雄那大年纪,二则说话和气,胜爷走到里面一看,又出了一宗岔事,地下铺着一张棉纸,有一少妇在一旁跪着,虽衣服甚旧,然而干净,头上乌云,挽着一个鬏,羞惭惭的在那里跪着,弯弯蛾眉含愁闷,淡谈秋波眼泪汪。旁边站着一位老者,庄稼人打扮,手中拿着



  一串老钱,有六百来钱。再看棉纸上写着核桃大的字迹,胜爷一看,就知道是教书的老先生所写,笔迹还真挺秀,正楷一笔不苟,上面写的是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