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看着天气渐寒,店饭账不能清还,衣物还没有一点着落呢,举目无亲,我有心沿门乞讨,怎奈我出身学



  子,又拉不下脸儿来。老达官你请想,只好是一死,就算熬出来啦。”胜爷说道:“我以为是多大的事情呢,原来为此。老朋友,我交你一个朋友,上有天堂、下有苏杭,此地若能勤俭,干点小本经营,必能生活。你虽然花甲之人,精力尚且健壮,我给你十两银子,你花上二两银子先换了衣服,然后还清店饭账,自己再想法子,作-个小本的买卖,岂不好吗?”老者闻听说道:“你给我多少两银子?”胜爷说道:“十两白银足色。”

  老者说道:“且慢,大树林子里你救了我,四外连一个人都没有,无缘无故的你给我十两银子,我知道你安着什么心呢?”

  胜爷闻听大笑道:“君子济人之急,你我俱都七十来岁的人,你怎么与我开了玩笑啦?”老者说道:“你也不用给我十两银子,在店里我也跟你谈过,我在招商店病了三个月的热病,热病好啦,又转了一场虐疾,整整发了一百二十场,今天我由店里出来,三天没有吃饭呢,你先请我一顿饭吃,有什么话,我先落一个饱死鬼,然后再说。”胜爷说道:“那有何难?咱们就此去吃饭去。”老者说道:“吃饭我可不能下穷饭馆,我是阔少出身。”胜爷说道:“咱们找最阔最干净的饭庄,吃饭任你要菜,你愿意吃什么,咱就吃什么。”那老者说道:“好啦。”用手向树上一指说道:“你把我那根上吊的绳儿给我先解下来。”胜爷一时被那老头蒙混,那老者四尺来高,那条绳子挂在树上七八尺高,究竟他那根绳子是怎么挂上的呢?怎么吊上的?胜爷是救人心盛,满没有思索那个事。解下来红绳儿递给老者,老者一撩破大夹袄,就填了里边啦。胜爷也没有留神看他,老头便将绳子掖在腰间,站起身形。胜爷下腰提起大氅,披在身上,提着小包裹,那老者在先,胜爷在后,他二人出了大树林子,仍然够奔原道而归。

  那老者刚上完了吊,都闭了气啦,被胜爷救过来,走道儿



  还是那么快,工夫不大,进了东门,走了有一箭多远,坐北有座大饭馆子,门脸是油漆彩画,蓝匾金字,上书“五贤楼” .此酒楼在杭州属第一,乃五位阔少开的,内有雅座,内容真分三六九等,老者在前,胜爷在后,进了饭馆子。方要上楼,跑堂的说道:“嘿!寻钱在外面等候,别上楼。”老者说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是寻钱的?啊?我脑袋上写寻钱的两个字吗?

  你这饭馆子是卖衣缕,还是卖银子?穿绸缎的不要钱吗?你怎么这样狗眼看人低?我吃饭给银子。什么东西?穿的不受看,腰里有的是银子。”胜爷说道:“掌柜的闪开吧,闪开吧,咱们上楼吃咱们的饭。”胜爷跟随那老者上了楼一看,真是一座阔酒楼,屋中名人字画,山水人物,椅子面上都绷着细藤子席,陈设非常讲究。老者在迎面上找了一张桌子,与胜爷分宾主落座。跑堂一看,直皱眉,没等胜爷言语,那老者喊道:“有带腿的来一个!”跑堂的过来说:“你要喝茶有茶牌子,你随便点。”老者说道:“不喝,我吃饭。都有什么吃的?你报一回,我听听。”跑堂地说道:“不用报,山珍海味云中雁,燕窝翅子鸡鸭鱼,无一不备。”老者说道:“好大的买卖。我们老哥儿俩吃便饭,来几个粗菜吧。”跑堂的心中说道:“看你这个样儿,也是要几个粗菜吧。”遂说道:“你都要什么吧?”老者说道:“来一个爆龙心,炒风胆,炖熊肝,烩豹胎,小碗的红烩鹿尾。鹿尾拿上来我得看看,是死鹿尾活鹿尾。要是活鹿尾用筷子一拨拉,他就得乱颤。再来一个花馏熊掌。”跑堂的说道:“这几样全没有。”老者说道:“你方才说无一不备。”

  跑堂的说道:“我跟你说的是四条腿的牛羊肉无一不全。”老者说道:“好好,给我煨一个整个骆驼。”跑堂的说道:“不行,半个都不行,小点的行。”老者说道:“小点的就行?咱们就来一个小点的,给我焖一个猴儿崽子吧。”跑堂的说:



  “没有。”老者说道:“年轻轻地说话要留身分,穿绸缎的吃饭给钱,穿破烂的也是给钱,不许狗眼看人低。给我们哥俩来一桌上等的酒席,可是宴菜的,还要带飞碟儿。”跑堂的说道:“上等的宴席带飞碟的,每桌纹银十二两。”老者说道:“十二两银子一桌的来一桌。告诉灶上用新鲜的材料,做好了吃着得味儿,多给几两银子酒钱。”胜爷一听,不由的心中有点纳闷:“十二两银子一桌宴菜,大饭量的人,几个人也吃不了,他要了一桌。做好了,还多给几两银子酒钱。三天没吃饭啦,拿我解了恨啦。”胜爷又一想:“分明是他要将我寒碜在饭馆子里,吃完了我要没有钱,好栽筋斗。”又听那老者说道:“你们柜上有女贞陈绍没有?总得够十来年的我才能喝。可得当面打封,我得看看,不是地道东西我不能喝。”胜爷要了一壶干酒,随喝随添,跑堂的下去,不多时提上一坛子陈绍酒来,停着那老者当面打封条。打开封条,老者用匙子一打,直起花儿,老者说道:“不错,真是多年的陈绍兴酒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