麻绳系着。众人这么一看老头的情形,真不像抬的起腿来之样,大家这才给了事。有一个喝茶的说:“哪位后背挨烫啦,年轻的人,烫一下子倒不要紧,是误伤,并非故意,若将这位老者连累上,你们要一打官司,这位老者一着急,出不去屋就死啦,这场人命官司谁打?”这人这么一说,大伙齐声说道:“有理有理。”此时胜爷也站起身躯,将那受伤的人安慰了一回,胜爷又掏七八文钱,要了笔,给开了一个药方子,共六味药,有那好事的喝茶的,接过钱来,到药铺买了药。胜爷又拿了一文钱,叫人买一文钱的黄酱,将药末调好敷在患处,立刻止疼。

  大家将事给了完啦,胜爷遂回头说道:“这位老朋友贵姓?

  请这边喝茶吧。”那位老者并不客气,走到胜爷的桌上,说道:“喝你碗吧,闻着你茶真喷香。我买一文钱的土末,沏了一壶,非常之苦,连一点茶叶味儿都没有。”胜爷叫过跑堂,再给添一个茶碗,倒了一碗递与老者,老者说道:“你真是贵人吃贵物,这个茶叶真清香适口。”胜爷问道:“老朋友仙乡何处,尊姓大名?”那位老者说道:“人的名儿,树的影儿,要提起我的名来,真是无人不知,现在落了魄啦,就不能说啦。我就是三不归:一不归,堂前父母不能尽孝;二不归,乡里乡亲不能奉陪;提起三不归,病在招商店,煎汤熬药靠谁?六七月里



  穿夹大袍,十冬腊月把蓑衣披,我这分难苦诉谁?”胜爷一听,遂说:“老人家,我领教你贵姓高名?”老者闻听,打了一个唉声:“休要提起,我是大有名誉之人,我压倒群雄,但是现时穷啦,就不是英雄,就算成了狗熊啦。”胜爷说道:“我问老朋友,究竟是哪里人氏?贵姓高名?请详以告我。”这位老者又说道:“唉,我是阔人啊,就是不知死的鬼。”胜爷说道:“老朋友,这是什么话呀?”老头说道:“我是不知死的鬼,你都不懂?我三只金镖压倒绿林。我骚扰你两碗茶,我走啦。”

  胜爷说道:“别走,老朋友,我有话。”一句话未说完,老者站起身来,出了茶馆。胜爷是光棍一点就透,方才觉着右肋一热,铁通条就飞啦,老者如今说道,三只金镖压绿林,不知道死的鬼,岂不是讥讽自己吗?胜爷见老者出去,胜爷由兜囊中掏出二三百钱来,放在桌上说道:“伙计,这是我们二位的茶钱。”语毕,胜爷走出茶馆,见老者踢啦蹋啦,向东而去,人烟稠密,胜爷不能在后紧迫他,遂在后喝道:“老朋友,我有话问你!”那老者连头都不回,胜爷在后头紧紧的跟随。路南有个胡同,老者进了胡同,出了南胡同,直奔旷野而去,相隔不远,前面有一片树林子,那老者进了树林,胜爷心中暗道:“进了树林你还走的了吗?”胜爷遂也进了树林,东西南北举目观看,那老头儿踪影皆无。正在着急之际,胜爷就听南面上有人说话:“苍天哪,苍天哪,真是生有处,死有地,想不到我这大年岁,死在这棵歪脖树上。”胜爷闻声走去,一看又出了岔事一宗,那老者吊在歪脖树上,那老者上吊的那个树枝子,也有小拇指粗细,这根绳子乃是一条老年间打算盘疙疸的红三珠线,譬如现在的小孩头发绳相似。胜爷将大衣服脱下,放下小包裹,心中暗道: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。”胜爷乃是久经大敌的侠客,胜爷上前一伸手托着老者的臀部,一手松开套



  儿,慢慢的将老者救下树来。若没有武学的工夫,一位救一位,还是真不容易。胜爷将这位老者救下来之后,将他放在尘埃,脊背靠着一棵树,用手盘他两条小腿。那两条小腿,直挺挺,胜爷又不敢用力,恐怕伤了筋骨,慢慢的盘过膝来。胜爷用手拍着老者的肩头,遂叫道:“老朋友醒来!为何这大年纪行此拙志?”上吊之人肚子里一声响,吐出一口浊痰,复又“哎呀”一声,翻了翻眼皮说道:“是你救的我?”胜爷说道:“老朋友为何寻死?正是在下救的你。”老者说道:“你与我有仇恨?无故的上树林子里头,找寻我来。”胜爷说道:“老朋友,不是那样说法,见死焉有不救之理?”这位老者闻听,并不言语,伸手就给胜爷一个嘴巴子,胜爷焉能叫他打的着?身形向后一退说道:“朋友,你有什么急难大事?你对我说明,倘能为力,必当分忧。”老头说道:“我好容易吊的断了气,那宗难受就不用提啦,人要没有为难之事,谁也不想上吊。你知道我因为什么难事吗?你准能救我救到底吗?”胜爷说道:“只要能为力之事,必然照办。”老者打了一个唉声说道:“明知说了也是白费,你执意非问不可,就对你实说了吧。在下飘流在外,困在招商店中,亏欠下许多的店帐饭钱,我腰间只有五文钱,置了这么一条红线,剩下一文,到茶铺子里要喝点茶,一文钱的土末子,恶苦不好喝。正在那个时候,茶铺掌的烧红了一条铁通条,也不是要烫东西,也不是要烫南北,我也不是怎么一碰他,他将通条抛出去了,正抛在人家喝茶的身上,人家不饶掌柜的,掌柜的不饶我。”胜爷说道:“不用说啦,在茶铺子里,咱二位不是还在一桌喝茶吗,事也是我给了的。究竟你上吊所为何事吧?”老者说道:“我方才没跟你说吗?只剩五文钱都花啦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