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生看守丹炉,俟其火候到了,便可停熄。遂到里边更换行装。
  与洪道等正要动身,只见来了一个女子,身穿淡红袄儿,生得态度娉婷,丰姿绝世。云阳生道:“贤妹来此何事?”女子道;“道兄,我昨到都中,那王守仁只因保奏戴镜一疏,被西厂太监刘瑾假传圣旨,将他廷杖五十,打得死而复苏,现滴他做个贵州龙场的驿丞。这也罢了。那刘瑾打发心腹家人,送信与宁王宸濠,叫他命刺客沿途伺候,务把王守仁结果性命。你道这刘瑾心肠狠么?”云阳生道:“你便怎的?”女子道:“我欲暗中护送于他。”云阳生就把前事说了,“我今要到江南,何不一同而去?”女子道:“这也甚好。”洪道道:“师伯,这位却是何人?”云阳生道:“你不闻陕西五女侠么?便是那红衣娘、紫绡儿、碧裳仙子、元衣女、白牡丹这五个,都是聂隐娘一流人物。此位就是红衣妹子,他道术还胜令师许多。”四人送同出了大石山,雇了四乘牲口,一路由河南、安徽下江南而来,还须时日。
  话分两头。却说这兵部主事王守仁,有经天纬地之才,智谋足备,秉性忠直,不附奸党。那时武宗正德皇帝,有个得宠太监,叫做刘瑾,执掌营务,威权甚大。他与宁王一党,欲谋不轨。家藏戈甲,外养力士。只因要害戴铣,被王守仁保奏,所以怀恨,将他降做贵州龙场驿丞。
  王守仁出了京都,一路来到金陵,来见父亲。他的父亲名叫王华,现为南京侍郎。见了王华,告诉一番都中之事,带了两个家人,雇一乘车辆,来到镇江。欲想叫船,从长江钱塘一路而走,只是天色已晚,就在北门外张家客寓过宿。心中闷闷不乐,吩咐家人取了一壶酒来,自斟自酌。听得隔壁房内欢呼畅饮,就在壁缝中张看。只见六个人在那里吃酒,都是英雄豪杰的样子,心中想道:这一班何等之人,看来皆是非常之辈。内中一个武生打扮的,尤觉威风凛凛,相貌非凡。便走将过来,惊动他们一齐立起招呼。问了尊姓、府居,便对鸣皋道:“贵处有个赛孟尝君徐鸣皋,却是足下何人?”鸣皋道:“这个便是同姓不同宗的。”守仁见他应答支吾,早已瞧着几分。众弟兄你也一杯,我也一杯,大家说说谈谈,十分得意。王守仁说起目今宦寺专权,奸臣当道,英雄豪杰不知埋没了许多。这班位高爵重的,都是庸流,只知阿附权阉,深为浩叹。“我看公等皆是当世英雄,只可惜无进身之地。”大家叹惜了一回。
  守仁回到房中安卧,众人也都寝息。只有鸣皋睡不着去,一眼看见房门外一个人影烁的过去。鸣皋扑的跳将起来,踅出门外。只见一人遍体黑色,腰间一把雪亮的鱼肠,正在隔壁房门外偷窥。鸣皋起三个指头,在此人肩胛上一把擒拿抓住。那人便叫:“好汉饶命!”王守仁听得,即便起来看视。只见一人身材短小,相貌凶恶,浑身元布紧身,腰内雪霜也似的一把匕首,被鸣皋擒住在彼。鸣皋喝道:“你这厮要死呢,还是要活?”那人只叫“饶命”。鸣皋道:“你那里人,叫什么,来此则甚?实说了,我便饶你。”那人道;“好汉,小人只为饥寒两字。家有八十三岁的老母,三日没米,故此情急了,想来偷盗东西。”鸣皋道:“呸,一派胡言!你只不到三十岁模样,却有八十三岁老母?既有此飞身本领,不去富户大墙门偷盗,却来这个地方,明明是来行刺。却是何人指使?从实供来!”便把指上用一用工夫。这人连叫饶命,情愿供了:“好汉,不干我事。只因我家王爷奉了都中刘太监之命,叫我来行刺降职兵部主事王守仁老爷。我从姑苏一路迎上来,要到南京。今日见王老爷到此店内,故而要来动手。”鸣皋道:“你叫甚名字,你家王爷是谁?”那人道:“小人姓周名纪,江西人氏。我主人便是宁王千岁。”守仁道:“你主人单命你一人到来,还有别人?”周纪道:“王爷共命三人,分头刺你。打听得老爷在金陵,故而都在这条路上。”正在说着,那众弟兄尽皆起身。一枝梅道:“贤弟,这等东西,留他不得,杀了免害他人。”鸣皋道:“大哥说得是。”遂将他腰内匕首抽将出来,只一挥,头已落地。一枝梅取出些些药末,弹在颈内,立刻把周纪尸首化成一滩黄水。
  守仁知道这一班弟兄都是剑侠之辈,便向鸣皋作揖谢道:“若非壮士相救,我王某定遭毒手。”鸣皋等方知此人便是王守仁。“因何到此?”守仁便把刘瑾作对的话,说了一遍。鸣皋道:“我等一路相送老爷,以防奸人暗算。”守仁道:“承蒙仗义,实铭肺腑。只是路途遥远,不胜其防,奈何?”众人商议一回,没个良法。鸣皋道:“我有一计在此,明日王老爷雇船动身,我们众弟兄也雇一船,一路相送。到了前途,只消如此如此,便可无事。”守仁同众人齐拍手道:“好计!”守仁便向众人细问各人根底,大家从实说个从头。守仁大喜道;“我主洪福齐天,得这班豪杰,暗中替国家办事。这些朝臣岂不愧死?实在可敬!”遂劝鸣皋等出仕为官,博个封妻荫子,青史垂名。鸣皋等谢道:“某等屡恶宁王,他岂肯相容?况且天生野性,难就拘束,只得罢休。”守仁叹惜一番,与众人结为兄弟。
  到了天明,叫了两号舟船。众弟兄先到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