拜会文程,商议处置。文程说起皇太后跟摄政王大拌嘴,昨晚摄政王归村歇宿,太后整整哭了一夜呢。之俊诧道:“他们两口子,一竟很恩爱的,怎么忽地拌起嘴来?”
文程道:“这事说起来都由豫王而起,现在闹大了,他倒走开不管。含芳等都是奴才,劝也不中用。你我是外臣,越发不中用了。所以我才在豫邸,把豫王爷着实埋怨了几句。解铃还是系铃人,依旧叫他去和解,他倒也听我话去了。”
之俊听了,茫无头绪。
欲知究系何事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十五回 平江南豫王获美妇 题邮壁宫女感黍离
话说之俊听了文程的话,很是不明白,再三请教。文程道:“豫亲王这回平江南,获着两个美妇:一个叫刘三季,原是富室孤孀,豫王自己收了;一个叫宋薏湘,原是宏光的宫女。这两个女子,不但模样儿长得俊,文才也很过得去。”
之俊道:“女子的文才,老前辈怎么倒也知道?”
文程随在抽屉中取出两张有字的纸,向之俊道:“你一瞧就知道了。”
之俊接来一看,见是一封家书,上写着:母示付珍儿知悉:我生不辰,叠罹险难。向日送尔河干,竟成长别,痛何可言!自七兽肆毒,掳我往松,幸叨假母慈复,寝食相依,且许送我归虞,令母子完聚。不期挂名眷籍,候遣省中,忽又送入掖庭,竟如坠崖之人,不能奋飞。嗟乎,珍儿!汝母至此,尚能隐忍以求活哉!所以苟延残喘,累遭窘折而不死者,尝与张媪言,汝是我一点血脉,若不相闻问,而泯泯以死,使汝抱无涯之戚也。前在松江,惊闻直塘一带,村落尽被兵燹,想七兽未遂所欲,故又发纵指使,以势而揣。汝家亦为破巢之卵,然究竟是真是假,尚不免将信将疑。今吾书至而汝有手书来,则吾知汝之幸不死于七兽也;吾书至而汝若无手书来,则吾知汝之不幸而竟死于七兽也。其生其死,决于片楮,专睇归鸿,自我愁思,若夫茕茕嫠妇,给事掖庭,凡所慰计,皆所素审。彼若辱我下陈,使以鞭棰,非口唾其面,即头撞其胸,虽粉吾骨不惧也。吾秉性高抗,不肯下人,拚却一死,彼且奈我何!珍儿珍儿,无为我虑。
随问:“谁的家书,写得这么凄楚?”
文程道:“文笔还过得去么?”
之俊道:“至性至情的话,一字一泪,一泪一血,还有什么说呢。”
文程道:“那一张儿,你也瞧瞧。”
之俊又瞧那一张,见是两首七绝:风动江空羯鼓催,降旗飘飐凤城开。
将军战死君王系,薄命红颜马上来。
广陌黄尘暗鬓鸦,北风吹面落铅华。
可怜夜月箜篌引,几度穹庐伴暮笳。
文程道:“你可都瞧见了,那封家书,就是刘三季写给她女孩子的;两首七绝,是宋蕙湘在客舍里头题壁之作。”
之俊道:“那真奇怪不过。”
文程道:“什么奇怪?”
之俊道:可见得国家龙兴,良非偶然。从来圣人御宇,不有物瑞,必有人瑞,如祥鳞、瑞凤、甘露、灵芝各种东西,都是物瑞。本朝龙兴辽沈,太祖太宗两代圣人的德化,超轶唐虞三代。所以天地灵秀之气,不钟于物,独钟于人;不钟于男子,独钟于女子。
不然,开国以来,出现的几个女子,怎么都是往古来今有独无偶的呢。第一个当今皇太后,不用说得,是女中尧舜;平西王吴邸的陈夫人,又是个无双国色,吴邸不为她,如何肯向本朝借兵?现在这刘三季、宋蕙湘都是美才,都是殊色,又都被豫邸搜罗着。老前辈你想罢,这不是人瑞是什么?”
文程笑道:“不过为本朝开国,平添一段佳话罢了。定说他是瑞,也未免过泥了。”
之俊道:“皇太后与摄政王反目,倒底为点子什么?
”文程道:“这回削平江南得着两个美女,豫王回京,就把宋蕙湘送了摄政王,不知怎样被皇太后知道了,大大的不答应。
摄政王赌气,索性回邸歇宿,因此闹大了。皇太后大骂他短命没良心子,竟要他归政,叫皇上自己亲政。现在豫亲王等一众亲王贝勒,都在两面和解,不知和的下和不下?”
之俊道:“这件事,论起来豫亲王也有几分错。既然得着了,何不两个都收了,何必拿来送人,闹出这种事情来。”
文程道:“你不晓得这新福晋也很利害呢。豫王见她很有点子忌惮。”
之俊道:“这刘三季竟然升做福晋么?”
文程道:“自然是福晋。”
原来这刘三季,是虞邑任阳人氏,诗书门第,礼乐家声,祖代一竟是业儒的。三季自小聪明,六岁上没了母亲,自己即会得装束。老子教她念书,过目了了,作诗学文,都很过得去。
到十岁上,老子又没了,倚着兄嫂度日。他两个哥哥:大的名叫赓虞,规行矩步,是个正人君子,小的名叫肇周,却是深明世故之人。两兄待遇三季,倒都十分怜爱。三季年才垂髫,她聪明标致的声名儿,早已轰传四远。附近数十村庄,没有一人不知道她是国色。更有一桩奇异处,这三季非但貌样儿俏俊,性情儿聪明,并且很有杀伐决断,人家办不了的事,告诉她,经她一句话,就断得三面都平服。差不多把世界上女子所有的好处,都占全了。因此小小年纪,已经帮着两嫂,摒挡家政,治得井井有条。有个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