献城投降,宏光出走太平。正是人心助满,天意兴清。疾雷乘破竹之威,投鞭断水;克日下坚城之保,击楫渡江。可怜限带如衣,莫禁胡军北渡;纵教使船如马,漫夸天堑长江。难醒沉醉福人,连宵羯鼓;销尽金陵王气,一片降幡。
多尔衮连接收到捷报,欢喜异常。向臣下道:“如今南北成了一家了。豫亲王辛苦了一趟,也该叫他回来歇歇了。”
承畴道:“我看豫王还回不来呢。南京虽得,苏、松、常、镇、杭、绍、嘉、湖还不很平靖。宏光逃在外面,也不是个了局。
如果召回了豫王,这善后事情,叫谁办去?”
多尔衮向文程道:“此论如何?”
文程道:“江南虽下,究竟是迫于兵势。豫王一召回,保不住那边生出什么枝节来,那可就费事了。依臣愚见,非但不召他回来,还应派几个人去,帮他办事。”
多尔衮道:“这是什么缘故?”
文程道:“苏州杨文骢、松江陈子龙,都已起兵拒守。那杨文骢,倒也罢了。陈子龙手下有一位谋士,姓陆,名庆臻,崇祯壬午举人,是陆文定公树声的后裔,此人很有点子干略,倒不能不防他一下子。再者江西、湖广各地方,军书还没有一轨,放着不管,终是朝廷大患。”
多尔衮道:“依你便怎么?”
文程道:“最好王爷降下两道旨意,叫豫亲王专管军务,苏浙等处有抗拒天兵的,得以便宜剿抚。李闯既死,湖广、江西一带,就命英亲王相机办理。再派一员大臣,到南京去专办善后事宜。似这么纲举目张,办理起来,天下就好平定了。”
多尔衮道:“都依你。我就派你南京去,你可肯?”
文程道:“王爷恩命,臣原不敢推辞。只是南中情形,臣没有亨九熟悉。”
多尔衮点点头,当下就依文程所奏,一一传旨去讫。
过不多几时,英王奏报,左良玉已死,其子梦庚投顺;江西、湖广悉平。豫王奏报,苏、杭一带,都已削平;潞王朱常荡已降,宏光帝也已擒获。多尔衮下旨,令英、豫二王班师回京。范文程、金之俊等一班文臣,忙著撰颂辞,上贺表,干那粉饰升平勾当。正在兴头,忽报唐王朱聿键已在福州监国。鲁王朱以海已在宁波监国。多尔衮皱眉道:“像这个样子闹下去,几时能够平靖呢?”
之俊道:“怕是谣言吧。”
多尔衮道:“哪里就是谣言。现有凭据你拿去瞧!”
说着,掷下一张纸来。
之俊接来一瞧,见是福州监国谕,其辞道:孤闻汉室再坠大统,犹击人心;唐宗三失长安,不改旧物,岂其风俗醇固,不忘累世之泽哉。亦其忠义感愤,豪杰相激使之。然也,孤少遭多难,勉事诗书,长痛妖氛,遂亲戎旅,亦以我太祖驱除群雄,功在百姓。而勍敌骜然,睥睨神器。为子孙者,诚不忍守文自命,坐视其陵迟也。二十年来,狂寇荐警,警未尝兼味而食。重席而处,北方二载,两京继陷。天下藩服,委身奔窜。孤中夜卧起,垂涕纵横。诚得少康一旅之师,周平晋郑之助,躬率天下,以授彤弓,岂板荡哉?今辛南安芝龙、定卤鸿逵二大将军,志切恢复,共赋无衣。一二文臣,以春陵琅琊之义,过相推戴。登坛读誓,感动路人。呜呼!昔光武昭烈,皆起布衣,躬承旧业。况今神器乍倾,天命未改。孤以藩服,感愤间关。逢诸豪杰,应即投袂。知明赫之际,神人叶谟,上天所眷,顾我太祖,绍其子孙,犹未艾也。书曰:与治同道,罔不兴。传曰:多助之至,天下顺之,得道者多助。自闰六月初二日,监国伊始,一切民间利病,许贤达条陈,孤将悉与维新,总其道揆,副海内喁喁之意焉。
金之俊瞧毕,随道:“圣朝定鼎,日月维新,这种故明藩服,不过是电光石火,就要灭绝的,王爷正不必为此烦恼。”
多尔衮道:“一个宏光,费掉了国家几许钱粮兵马。一个才办掉,经不起又兴起两个来,讨厌不讨厌?”
文程道:“开创原不是容易事情,太易了,子孙也要轻视的。想老臣初投太祖,那时国家只有宁古塔一块地方。自太祖到太宗,太宗到今上,不知开拓了几多倍数了。王爷是最圣明的,咱们那时的国势,尚且盛旺,到这会子,难道现在的国势,倒并不掉这个残明的庶孽?必是天心忌满,太祖太宗在天之灵,或者要借这两个残明庶孽,惊惊咱们,也说不定呢!”
多尔衮不乐道:“照你这么说,必是我做子孙的干了什么不正经事情,才烦在天的二位圣人警戒了!”
文程见多尔衮动了疑,慌忙辩道:“老臣所讲是指着万世,并没有指着现在。”
多尔衮道:“指万世也罢,指现在也罢,只是这唐、鲁二藩,总要想个法儿,把他办掉才好。”
文程道:“那总要慢慢再想法子,求治太急,也非治平之理。”
多尔衮道:“你不要怪我,你不晓得皇太后望治的心比谁还要急,叫我又怎样呢!”
众人见了他这个样子,要笑又不敢笑,只得说了几句附和的话,各自散去。
又过几日,两支凯旋军先后到京。金之俊暗自捏着把汗,暗忖英、豫二王都是天潢贵胄,手里又都掌着重兵,太后大婚的事,要是究问起来,定然闹出大大的乱子。于是天天到英豫两邸,探问消息,倒也探听不出什么。一日,不知为了件什么事,特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