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:“可惜来迟了一步,此间已经准备再举攻省城,如何好临时变呢?”
谭人凤道:“本来想是从长计较,既经决定了,那就不必说了,现在办得怎么样了?”
黄兴道:“各地同志,我已发信去知照,一俟到齐,即定期大举。”
谭人凤道:“那么居、宋两君,也该赶快去知照他。现在居正已回武昌,宋教仁也到了上海《民立报》去。”
黄兴才待回答,倘见一人大笑而入道:“好了,石屏到了,又多一个帮手了。”
谭人凤回头,见进来的正是老同志林文林广尘,同志相见,握手询问,喜溢眉宇。谭人凤道:“广尘德望,为三林第一,福建同志,无不听他的指挥。此番大事,闽省同志,只要叫他写信去。”
林文笑道:“不势石屏费心,我早已发了好多封信了。”
彼此询问了一回别后情形,赵声道:“故人相见,不可不痛饮一醉,白坐着很沉闷。”
于是四人同步出外,才走得三五步,就听背后有人道:“那不是石屏么?几时到的?”
四人住步回头,见这招呼的是个独臂少年,原来此人姓喻,名培伦,字云纪,四川资州人氏。系出世家,聪颖绝代,十余龄即通群经大略,学为声律对偶之文,辄有惊人奇句,老师宿儒,无不喷喷称道。他偏厌恶科举,欲把帖括弃掉。年十七,来日本留学,入中学普通科,三年毕业优等,复入千叶专门医药学校,得补着官费。此时留学界嵚奇大落之士,云合雾集,争先签名人同盟会,喻培伦隶暗杀部。所以肄业医药,专习研究炸弹。
彼时革命党中,著名制造炸弹专家,要算着黄复嘉。复嘉的炸弹,从梁慕光学来。慕光也是一时人杰,惠州失败后,逃来横滨。他的炸弹学,自德意志人那里学来的。喻培伦因制造不慎,药品爆发,负创昏绝数日,在医院中卧了一月开来,方才痊愈,但是一条臂膊,就此残废了。旋因东京市厘幅辏,日警窥伺綦密,练习很是不便。同了复嘉潜居荒山中,精心研究,有时以摄影邮示同志,虽纤簿片楮,闪烁飞腾,现出星电喷射之象,令人目眩神惑,神乎技矣。上年汪兆铭、黄复嘉北上京师,拟刺监国摄政王,喻培伦竟力制造,满拟继续进行,缺了药料,于是偕某女士到日本购药。等到摒挡就绪,行抵天津,兆铭、复嘉都已被捉将官里了。缇骑四出,严缉同党。喻培伦与某女士才登日轮,追捕的已经踵至。船长告诉他这两个是安分留学生,才得没事。到了东京,偏偏东京各新闻,都有汪、黄同党逸东的记载,驻日公使疑而大索。查着喻培伦废课綦久,很有嫌疑。遂一面扣费除名,一面请日警缉捕。培伦知道东京站脚不住,于是就走了香港来。
当下谭人凤与喻培伦彼此招呼,叙谈别后情形。赵声道:“咱们馆子里去谈罢!”
于是一行五人,进了一家大餐馆,西崽引着,走过第三号餐室,听得里面一阵笑声,却是熟人声音。
赵声道:“谁在这里?我进去瞧一瞧!”
说着,推门而入,随见他回出来招手道:“石屏,进来进来,我跟你介绍两个朋友。
”
谭人凤等跟着进去,见里面共是三个人,两个都有四十上下年纪,一个却只二十多岁,那动静举止,瞧去都似工界人物。
就听赵声介绍道:“这位就是谭石屏先生。”
三人听了,就抱拳致敬,表示诚恳。赵声又向谭人凤道:“此位是黄鹤鸣君。
”“那位是韦云卿君。”
又指少年道:“这一位是杜凤书君。
都是同志中的实行家。”
谭人凤抢步上前,执住黄、韦二人的手,发出极恳挚的语言道:“吾党有三君,真是中国前途莫大之幸福!”
三人一闻此语,直感得满眶热泪,几乎奔突而出。
原来这黄鹤鸣,名叫养皋,广东南海大涡村人氏。父兄早故,家中只存个老母。自幼失于教育,性情放纵不羁,在羊城联泰机器厂学习机器工艺,毕业后终日赋闲,在城中作拷家过活。辛丑年,星洲机器厂聘他作车匠,他在星洲地方,又学得神打之术,聚徒教授,所入甚丰。除养亲之外,只知纵情花酒,国家种族,世界大势等事情,他脑里头简直影踪都没有。后来交着了益友杜凤书,经凤书苦口开导,告诉他中外强弱之理由,满汉民族之消长,革命为救国第一善法等种种大义。他听了如黄梁陡醒,顿悟前非,于是尽将神打器具毁去,涤瑕荡垢,竟如蚀后的日月,光明灿烂,前后判若两人了。签名入革之后,更得同志启迪,知识愈增,诚也愈挚。每逢党中筹办要事,他必竟力捐输,不稍吝惜。这年,他在星洲接着黄兴的信,跃然起舞道:“吾责可尽,吾志可偿了!”
是夕与杜钰兴字凤书的,密室谈心,竟谈了一夜。即于次日束装先返,抵港之后,与同志相得甚欢,办事精慎勤劬,不知劳瘁。党人无不叹服。
那韦云卿是广西永淳县人,年已三十八岁,生平寡言笑,喜怒不形于色,貌仅中人。非久与相处,不知他怀报国之志也。
天性尚武,好驰马试剑,投军广西提督苏元春帐下,初列先锋队,继擢哨弁,殊为苏所器重。苏提台因罪戍新疆,云卿携妻子返里,得闻民族主义之说,顷刻感悟,勃然起道:“今儿才知前此是误入歧途,妄杀同种,真乃罪无可逭,不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