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八这日,接着大沽失守之信,知道津城必难坚守,拔队移守紫竹林。日本兵先到,聂军一阵,杀的他大败,死者累累。英、法、俄、德等联军继至,士成督兵苦战。所谓一人拼命,万夫莫当,洋兵被毁的,盈千累万。力战正酣,军弁走报:“军门大人不好了,家里老太太、太太、小姐,都被拳民掳去了。”
士成闻报,心如刀割,连忙分军往逐。部下新练军一营,多通拳匪的,瞧见聂军追拳民急紧,大呼聂军反了,齐伙儿开枪横击。士成正与联军剧战,没暇还攻拳民。驰马突阵,直战至八里台,部将知道他是拼死,忙着执辔挽回。士成怒目道:“谁留我,我就斩谁!”
说着,举刀力斫。部将道:“军门既愿尽忠,我们都愿相从。”
士成道:“你们快退到别处去,稍留吾精锐,以备他时国家一用。”
部众终不忍弃,大呼驰突。忽一榴弹飞至,士成中弹,肠裂而死。部将夺尸奔回,拳民见了,忙来抢夺。
恰好洋兵追上,纷纷逃散,忠骸才得保全。败兵入城,裕禄得报大惊,一面把聂士成死事,奏闻朝廷;一面忙请大师兄入署商议。曹、张两大师兄,都说不要紧,我们自有办法。裕禄道:“兵临城下,有办法,快请施行罢,迟了恐不及了!”
张德成道:“怕什么?现在海干神师作法,海口已经起了一条沙,横亘百里。北门外仙船里头,黄莲生母三仙姑、九仙姑都在那里,受伤的兵丁,已被生母用仙药医好。河东的民房,因为藏匿奸细,都已烧掉。洋兵虽众,何能到此?”
裕禄信以为真。
不意才守得三日,洋兵大炮攻城。张德成、曹福田各挟了重资,逃出城外去了。所有拳众,都脱去了红衣,撕去了符咒,手执大日本顺民,大英国顺民,大法国顺民,大俄国顺民,大德国顺民等旗号,争着跪接洋兵了。那些红灯照,也都脱去红衣,逃人娼察当婊子去了。黄莲生母与三仙姑,被人缚送都统衙门,正法完案。九仙姑投水而死。张德成逃至王家口地方,向盐商索取供张。盐商派了一肩两人轿子去。德成怒道:“我在天津,制台用八人轿迎接我,我还不肯常去呢!你是什么东西,胆敢这么亵渎神明么?”
盐商没法,假了关帝庙的神轿来迎他,迎到家中,特设盛筵请他。德成装模作样,说菜做的不洁净,推席而起,破口大骂。盐商不能堪,村人愤甚,一拥而入,擒住德成,都说咱们拿刀斫他,瞧他能够避刀剑不能。德成到此地步,居然也会屈尊降贵,伏地叩头,呼饶不止。众人不听,一阵乱刀,斫为肉酱。曹福田易装逃出之后,不曾闯什么祸,冬间私回静海县境。众人呼擒拿,已经逃去。直到次年正月,潜归故里,被里人缚送到官,受了个淩迟之罪。最奇怪不过,他那无边法术,到此竟然不灵。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再讲。
第一○八回 救国难慷慨劾群凶 战列强涕泪告先庙
说话天津已陷,联军因京津铁路已断,停顿未进。惊报传入北京,皇太后召见大学士六部九卿,重议和战大计。诸臣毕集,皇太后道:“皇上意在和,不欲跟夷人开战。你们有意见,可与皇上讲罢。”
德宗道:“我国积弱至此,费粮饷练成的兵,尚且不能够一战,用几个乱民,侥幸求胜,哪里靠的住?”
载漪道:“义民摅忠愤以卫国家,不因这个机会,用他报雪国耻,倒把他当做乱民,用法诛戮,人心一失,将不可以为国。”
德宗道:“乱民都是乌合之众,各国兵精器利,哪里挡的住?奈何把民命视为儿戏?”
太后怕载漪辩穷,目顾户部尚书立山道:“你看如何?”
这立山从部员做到尚书,当着好几年内务府大臣,侵蚀内帑,致富千万,为人心计精工,很得太后的宠任。现在问他,原要他帮助载漪,不意他不懂意旨,回奏道:“拳民虽没什么不是,但是他的法术,都不很有效。”
载漪愤然道:“用他的心罢了,何必问验不验呢?立山必跟夷人私通,竟敢在朝中强辩。请皇太后派立山去退夷兵,夷人定然答应的。
”立山道:“第一个主张开战是端王爷,端王爷应该去。奴才主张的是和议,又素来不习洋务,不足胜任。”
载漪道:“立山是汉奸,请皇太后立付典刑!”
太后道:“原不过是商量,既是你们意见不合,过一天再谈罢。”
随命那桐、许景澄,前往杨村,说敌兵不要入京。命立山同了兵部尚书徐用仪,内阁学士联元,到各国使馆,叫他不要调兵来,洋兵入京,邦交就要决裂。
那、许两人,出京没有几多路,就遇着了拳民,那桐逃了回来,景澄几乎丧命。次日又开御前会议,载漪力请围攻使馆,杀尽使臣。太后准奏,才欲下诏,联元力言不可,倘然使臣不保,他日洋兵入城,鸡犬皆尽矣。载漪怒道:“联元才从使馆回来,怀了贰心了,罪应正法。”
太后大怒,立命牵出斩首,左右力救而罢。大学士王文韶道:“中国自甲午以后,财尽兵单。现在遍与各国启衅,众寡强弱,显然不侔,将何以善后?
愿皇太后三思!”
太后大怒而起,拍着桌子骂道:“你所讲的话,我都听的熟了,你替夷人做说客么?”
德宗执住许景澄手泣语道:“一人死不足惜,如天下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