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柜。冯助善与广通皆告辞。各归住处。冯助善与高氏告知明白,夫妇二人甚是欢喜。
到了次日,那铺中早差人来请。冯助善到了铺中,广通早已在座。几个人说了回买卖,酒饭业已齐备。却是荤素两便,为的是广通持斋。酒饭既毕,广通遂告辞回寺。冯助善在柜上照应买卖。
待了十数天,这一日早起,来了一人,要买口蘑,问是甚价。【卖弄生涯,口上惯会造魔。尔来买口蘑乎,尔来听口魔乎。】一个掌柜的答道:“好的卖二百钱一两。”那人道:“我买的多呀,还是少算个。”答道:“算三吊钱一斛罢。”那人只出两吊钱。争竟了半天,【这便不和。】添到两吊四百钱,上遂卖于那人。那人秤了口蘑而去。不多一时,又来了一人买口蘑。【买口蘑者何多也,亦借口蘑为口魔喻耳。】也没有问价,便秤了一斛,放钱叫收。那掌柜收钱已毕,向买者道:“全卖三吊二百钱。既然放钱叫收,让二百罢。”【得了便宜反卖乖,信口造魔,德又何在乎。】买者道:“承让承让。”【买者甚吃亏,于德无所失。卖者虽得利,于德大有损。】说着便回头去了。冯助善看的明白,两者相较,甚不公平,心中便觉不悦。
待了一时,又来了几个人,拿着菜单子。所买甚多,其中山珍海错,无所不备。说住了价钱,验了货物,俱已秤好。那些人道:“先放在这里。我们还未买齐,等买齐了,再来取罢。”说毕便去。正掌柜的见那些人去了,便向冯助善道:“你把次一等的按分两包好,换出这上等的来。”【如此欺心,助善必不承命。】冯助善道:“人家看过,怎么又换?价钱不对,不卖不的。若这么作买卖,岂不没了良心?”【叫醒公道。】正掌柜的笑道:“你这个人,真是沾滞!若动不动的就讲良心,这买卖也不用作了,吃的甚么,穿的甚么,东家的宅子地是怎么来的?【非昧心人,不能说这昧心话。】如要良心,便不用吃,不用穿,不用置宅子买地。甚么叫个良心呢?【怪道只图发财,尚不知良心为何物。】你空是津通湾卫的人,怎么婆婆妈妈的?”【心庸常为浅说,笑因果为迂谈,世之不讲良心,反不若妇道者多矣。】冯助善道:“这个事我实在作不来。就发点财,也不为出奇,别说难保后来怎样。我卖个老钱茴香豆,也不干这宗勾当。众位掌柜的,请了请了。”【水火不同炉,片刻不并立。】说着,便拱手而去,直向永庆寺来。
见了广通,告知其详。广通道:“真难说哩,【无限感叹,如许悲悯尽在四字之中。】等着再作计议罢。却是城外钱铺里也缺少人,我去见见。冯掌柜的暂且回寓,候我一信。”冯助善道:“又叫老和尚费心哩。我实在是讨愧。”广通道:“只要有成,无不尽力。”说毕,同出。冯助善回寓,广通便出城而去。
到了过午,差一小沙弥来请冯助善。冯助善随去。见了广通,知是钱行里又成了。话不多叙,冯助善到了钱铺,见那些扒底子搀小钱,一切诡弊,更觉难堪。又不肯明说,恐其不对广通,便假壮有病,【真是大病,何用假妆。】回家而去。
待了几日,去见广通,亦以病相告。广通笑道:“你老先生不必欺我,好么又有不对心思处。”冯助善道:“不是不是,诚因有病。”【人之无良,悯世者所甚忧也。曰诚因有病,吾知此言非虚。】广通道:“亦不用说病不病了。这些买卖行中大都若此。【一语道破时弊。】不若自本自利的,甚是爽快。你老先生不是还有点存项么,自己想个主意罢。”冯助善道:“作何生意,还求指教。”广通道:“自大清定鼎,换了衣冠,冬天戴暖帽,夏天戴凉帽,这凉帽的做法惟敝州得传。可办些凉帽,或南或北皆可消出。”冯助善道:“上何处置去呢?”广通道:“城东南有一抬头寺。【绝妙寺名。】内中住持,系我的师弟,法名广平,可托他代办。”冯助善道:“这又得老和尚受劳。”广通者:“这有何劳,全当散闷散闷。你老先生到寓中再斟酌斟酌,如拿定主意,明天便同赴抬头寺。”冯助善告辞回寓,告于高氏,遂请了房东一位妈妈与高氏作伴。
次早,邀同广通到了抬头寺。【助善到此,前之埋头不出者,从可抬头而兴矣。】与广平相见,告知来意。广平道:“冯先生可少迟数日。这一阵货不好办,大行发往四方,固已不少。去年有一位办凉帽的客人,姓黄名兴,【随笔带出。】系大兴人氏,去岁未有买齐,因时届隆冬,遂托余代办。言明今春来取,尚未办齐。等着给他买足,再为冯先生代买,亦不甚迟。”冯助善听说先为黄兴办买。总得少待。
且说黄兴自上年回家。【人谓四大奇书之伏线影射,前后照应如串珠矣。观此穿插映带,自在油然,尤非凡笔所可及。】闻知家中一切事务,悲喜交加。【悲喜二字,包孕一切。】又听得请了李金华申孝思,教他二子,更觉乐极。到了康熙五年二月底,【编年纪月,春秋笔法。】与马元龙陶同相见,议及请师一事,陶同道:“定于三月初九日上学,至今不见到来。南北相隔数千里之遥,人家跑到这里来教书,岂不是妄想么?”【陶同何浅视申李也,岂不闻一言出口,必践千里之约乎。】马元龙道:“既然应许,李印堂那大人物岂有失信之理。”【马元龙深识金华之为人,故有是语。】黄兴也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