苦了,起不来早,戾姑便叫众人自吃早饭,不要去唤他,看他睡到什么时候。
  那合门的人,只有成大为了母亲,便不十分怕这泼妇;众人却都是被他制伏了的,还有何人来顾黄氏。便大家去盛饭吃。
  适值这天料得米少,戾姑又故意吃得撑肠拄肚,竟吃完了。
  比及黄氏起来要饭时,一口也没有。黄氏便叫丫头再拿把米去煮。戾姑道:“你要吃自己去弄,他们那有工夫,再服侍你一个人。”
  黄氏只得自去淘了米,着起个火来。成大归家看见,问知原故,连忙替母亲烧火,煮熟来与老人家吃了。
  到明日,戾姑又分付众人不必到厨下,把这烧火煮饭的事,竟就派黄氏去做。黄氏那敢不依,成大便又来相帮。时值久雨回潮,那柴湿了,烧不着,烟得黄氏两眼泪流。成大见了,伤心哭起来,黄氏也哭个不住。过了儿时,黄氏因身子积劳,更兼心头郁结,不觉生起病来。起先成大搀了,还勉强下得床。
  在后病势日增,身子如泰山一般的重,成大一个那里扶得住。去叫那丫鬟们相帮伏待,才走得到,戾姑便来唤了去。
  黄氏只得尿屙都撒在床上,成大自替母亲把衲来抽垫。
  黄氏病得久了,成大连日连夜,只是一个伏侍,瞌睡也不敢打一个。辛苦得两只眼睛红肿起来,就似胡桃一般。看见兄弟在房门前走过,叫住了对他哭道:“你看母亲病得这般光景,我一人已弄得十分狼狈,亏你竟看得过,不走来帮我一帮。”
  成二正要跨入房去,听见戾姑在那里叫他一声,好像圣旨下来,回身就走。
  成大见他怕了老婆,母亲也都不顾,好生纳闷。又想道:我一个人那有许多心力。若是也病倒了,还有谁来伏侍母亲。怎生发个帮手出来才好。
  想来想去,忽然想着了那庄家母姨,虽然年老,精神还健,何不去接来相伴。倘带得有个把女使,也好略替我力。客客气气的人,不怕这泼妇又来歪缠。
  便走到床前去,与母亲商量。黄氏道:“这个甚好,我儿去见见你母姨,你可即今就去。”
  成大便走出门来,如飞地往十家村去。原来十家村,只离得他家三里路。成大到了那里,他是至亲,不消通报,竟自走入里面去。
  正值庄媪独坐在中堂内,见成大来,便问道:“外甥原何许久不来?你母亲在家可安好么?”
  成大见说,泪如雨下,便把弟妇怎样不贤,他母亲怎样受苦,如今病在床上,怎样危急,哭诉一番。并述要母姨来家相叙的意思。
  庄媪还未及回言,只见顺儿从屏风背后走将出来。成大一见,羞渐满面,也不及辞别母姨,起身望外就走。
  顺儿赶上前,拓开双手拦住,要想和他说话。成大情急,从顺儿肋下钻,冲了出去。回到家中,也还不敢把顺儿在庄家的话,对母亲说。只说母姨少停就来,这是揣度之词,无过要母亲听了快活。
  不想没多一会,庄媪果然坐着乘轿子到门。出轿来,一径向黄氏房中问病。
  黄氏见了他姐姐,心叫快活。庄媪与他叙了些离别的话,又讲些闲谈消遣。黄氏顿觉心头松动了些,便留庄媪在家多住几时。
  庄媪道:“我正放心你不下,那里肯就回去,这是不消你虑得的。”
  便打发了轿子回去,自己同着个丫头住下。见成大与母亲抽垫衲子,庄媪忙叫丫头替了,成大心中十分喜悦。
  戾姑见是他婆婆亲属,虽不好冲撞,却也全没有一毫敬客意思,只是粗茶淡饭拿来与他吃。黄氏道:“姐姐你见么,你是客人,他也这般怠慢,合家的人,越发不在他心上了。”
  庄媪道:“妹子,你不必说了。做姐姐的都晓得,只要你病好起来,我还你一个快活就是了。”
  正在那里讲,只见庄媪家中打发人,拿一盒子吃食东西来,说是与庄媪吃的,打开看时,是一尾煮熟大鲫鱼,却与病人相宜的。
  庄媪不肯自吃,拿过去请妹子,黄氏觉道十分可口。从此庄媪家里,日常遣人来,来时就有佳肴美馔。庄媪绝不到口,只把来劝黄氏。
  过了几时,黄氏的病渐渐向愈。只见庄媪的孙子到来,还只十一二岁,说是母亲叫他来的,又拿了些适口美味来问病。
  黄氏叹道:“姐姐,你挣得好媳妇,妹子和你是同胞姐妹,不知姐姐却是怎样修来的。”
  庄媪道:“妹子你前番出的胡氏甥妇,究竟何如?”黄氏道:“虽不到得像现在的这般不好,却那里及得姐姐家甥妇半分毫来。”庄妇听了不平道:“妹子,你这人忒没分晓,怪道要受那般气,天下人也不怜你的。我前年在这里,见胡氏甥妇,诸凡替你的力,你是从早至幕,不费一毫心的。你还横不是,竖不是,不曾把好面孔好说话来对他,他却又并没一些怨你,这是极贤的了。我原曾劝你好好看觑他,也是怜他的肯孝顺你。你自没事寻烦恼,把他出了,如今却受那忤逆的气,怎么倒连他都道不如起我家媳妇来?”
  黄氏见说,方才有些省悟道:“我前番不听得姊姊说话,悔之已晚。前番出他,他不回湘潭,躲在上水洲族里人家,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