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门外叫喊,可亭出外施礼。包得曰:“前日团仓,亏我去讲,他总说本人应承二百银子,我再三苦说,看我面上方才依允。我想老爷乃一子之家,忽遭此冤屈,有死无生,须要设个方法救出才好。但此案重大,非有大势力、大门面之人到官前去替他辩白,不能得出。仔细想来,非我家公子不可。老爷何不将媳嫁他,他与官说,放你儿子出来。如若不允,你儿一死,媳妇还是嫁人。不若先嫁媳妇救出儿子,岂不两全?我也是怜惜你,不然拿一千银子我都不管。”可亭曰:“先生且退,待我与媳商量回话。”包得去了。
  可亭回家,将此言告知林氏,且曰:“明明是单武谋娶,故买盗咬扳。”林氏听得怒曰:“是这样说,媳到上司去喊冤,说他谋夫夺妻!”可亭曰:“媳妇儿呀,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,恐你冤还未喊,夫就被他谋死了!事至于此,不如改嫁救夫,免断封门宗祀。不然他将尔夫治死,那时树倒鸦飞,虽欲不嫁而不可得。”林氏一闻此言,心如刀绞,想起夫妻恩爱与公公情分,不禁大哭道:
  听公言不由媳肝肠碎断,这一阵好叫奴珠泪涟涟。
  只说是奴的夫时运乖蹇,又谁知是狗子出钱买奸。
  恨单武做的事理该天谴,活生生将奴夫身陷禁监。
  “媳妇何必哭,你夫被狗子陷害,身坐卡中,要你嫁去才得回来,你到底嫁也不嫁?”
  尊公公听媳把苦情细谈,未必然叫媳去忍耻从奸?
  妇女家怕的是名节有玷,失了节辱父母又羞祖先。
  况媳祖中状元常把君伴,公的父平阳府又做清官。
  难道媳宦家女反居下贱,常言道是良马不辔双鞍。
  媳情愿死阴司绝他妄念,也免得失节操骂名永传!
  “媳妇全节固是正理,但把你夫害了。不如听公相劝,改嫁救夫,虽然失节,却能全孝,亦不愧于巾帼。”
  这一阵把媳的心肠想烂,想不出好良方实在作难。
  不嫁他奴的夫性命有险,嫁得来又失了节烈贞坚。
  左一思右一想无有主见,望公公想妙计两地保全。
  “媳妇既要舍生全节,何不去到他家慢慢又打主意?”
  听此言提醒了梦中痴汉,一救夫二全节三报仇冤。
  公明日对媒人许他姻眷,夫归家奴出门双双交关。
  合欢时用巧言把他来劝,杀狗子媳然后自刎归泉。
  “计策倒好,就是把媳害了。”
  奴只要把丈夫救回家院,生死事媳早已丢在一边!
  只难舍美夫妻情长义远,又难舍奴的夫志气儿男。
  蒙公公把媳妇当作女看,恕媳妇不能够送老归山。
  媳妇去报了仇即把命短,做一个贞侠女万古流传。
  翁媳正在哭诉,忽听门外一人喊:“老伯伯!”可亭出问,方知是薛纸鸢。且说薛纸鸢自幼家贫孤苦,无计生活,可亭时常周济,后入班子唱戏,已有十年未回。一日从封宅路过,想起可亭恩德,前来看望,正遇翁媳哭诉。听知其情,即请可亭出外,施礼曰:“老伯还认得小子么?”可亭曰:“老夫眼拙,一时难辨,愿乞赐教。”纸鸢曰:“小子是薛纸鸢,当年曾蒙老伯提携,得保身命。今在天全班唱戏,路过此处,特来拜访。”可亭曰:“你如今长大,穿戴齐整,举动斯文,老夫竟不能识矣。”即请进屋。纸鸢拜谢前恩,问及哭诉之由,可亭一一告知。纸鸢曰:“舍命救夫,其计虽好,但是害了令媳。小子倒有一计,可以两全。”可亭请教,纸鸢曰:“像我们唱戏之人,多有不顾廉耻,惟小于不似别班,只以戏卖钱,不以身卖钱,勿限脚数,生旦兼唱,并不与人斟酒、开烟、唱曲、拜保爷、跟官长。今不若装作令媳模样,待他抬去,小子自有脱身之计。我去之后,老伯即收拾家资与子媳远行,自无后患。”可亭曰:“若此岂不把先生屈了?”纸鸢曰:“‘救人一命,胜造七级浮屠。’况受老伯深恩尚未报答,今藉此以报大德,受屈何妨?”
  可亭即与林氏说明,翁媳大喜拜谢。林氏说到娘家藏隐。次日去会包得,说媳愿改嫁,但家中遭祸银钱用尽,要四百聘金,儿归媳出,两相交换。包得应允,来告单武,要六百聘金。单武大喜,拿银六百送至封家,即刻进州见官,说封官儿是清白良民,从未出门,此是盗贼扳诬,求官释放。官曰:“这案大了,况是当堂招认,卑职怎敢释放?”单武无奈,只得请人去与官说。官要一千银子,单武咬牙出了,官即提出官儿释放回家。单武喊就吹手轿子、执事旗伞,随着官儿前来迎亲。这纸鸢早已装好,与林氏一模一样,高矮肥瘦,体态风姿,更比林氏美貌。将要出门,官儿进来一眼看见,哭曰:“呀,我的妻呀!你当真就嫁了吗?叫为夫怎么想得下去!”纸鸢恐其败露,掩面假哭。可亭忙把官儿拉进。
  包得命众人拉进轿去,一拥而走。抬到单家,高点银缸,拜完花烛,众客齐来贺喜,都说:“好个美貌佳人!”其妻妾亦来道喜,见了纸鸢尽皆吐舌,说道:“无怪乎我那人用了许多心机,连寝食都废了!这样美色,天下又有几个?使些银子倒还值得。”将要坐席,门外火炮喧天,来了两人,把报单书信取出:“请单大人道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