单武将报单一看,上写:“恭报贵府大人单武,奉旨授四川保宁府正堂,即日上任。”又看书信,原来是他父的好友、现任本省藩台,与他把缺补好,喊他星夜进省到衙领凭,不然他明日卸任,迟必误事。单武蹬足曰:“偏偏有此意外之事!我费了千辛万苦接个夫人,尚未同宿,就要出门,如何是好?”众客曰:“婚姻事小,功名事大,不如进省去领凭,回来才完花烛。夫妻会合期长,何必争此一夕,失了机会?”单武忙叫发席,收拾行李。他有一妹,名曰玉娥,生得美貌,已有十六七岁,尚未字人。见得新人进门,即来倒茶奉菸,体饥问寒,十分亲热。单武临行,喊玉娥曰:“我今出门,无人陪你嫂嫂,为兄即嘱托你,好心看待,陪他去睡,莫把他冷落了。”玉娥喜允曰:“哥哥放心,天大之事,都有妹子承任。”单武辞别新夫人与众客而去。
  再说纸鸢,起初原想黑夜逃走,今听此言心中暗喜,先用甜言蜜语引动春心,后说邪词淫话动其情欲,二人暗地竟成夫妻,即商量逃走。玉娥到次日将哥哥的金叶子盗了几百张,又盗些银子珠宝及值价之物数十件,到夜深时,各乘马开后门而去。次早众妾方知,个个喜笑,也不命人去赶。
  过五六日,单武领了文凭回家,不见林氏,寻问妹妹也不见了,忙问众妾。妾曰:“他二人此时不知走到那省去了,不怕你费尽机谋,伤天害理,只想佳人快乐,谁知反把快乐送与佳人,还找妹子哦!”单武即去清查,金叶珠宝一概无存,只有银子失不多点,把足几蹬,仰面一跤,气死在地。众妾扶到床上,用姜汤来灌,半晌方醒,思前想后,好不失悔,于是痛哭一场:
  想单武好失悔,于今成了罪中魁。
  恨平日多把良心昧,倚父势欺良压善去为非。
  有一次谋田产,诱人赌博把时背;
  有一次为空言,逞气把人性命追。
  有几回争妓把银费,害人倾家破产泪长挥;
  有几回酒醉使奸诡,害人父子兄弟各一堆。
  上天已降罪,断了香炉灰。
  我尚执迷不悟,依然胡作乱为。
  封官儿妻本美,是我一见魂魄飞。
  用奸计买盗扳诬丢卡内,才央媒穿透与我效于飞。
  谁知道他家弄了鬼,女使男装抬进门来坏家规。
  拐去我妹妹,财宝失大堆,众妾都董嘴,妻子暗伤悲。
  从今后叫我何颜去把亲戚会?也只好戴个鬼脸出柴扉。
  这是我恶贯满盈深带愧,神差鬼使自作自受怪得谁!
  劝世人莫把天良废,天眼恢恢报应速如雷。
  贪淫好色终身累,谋人妻子罪有归。
  不信把我单武来比譬,折尽了好福泽、好势耀、好财宝、好美缺,一时化成灰!
  报应来时方失悔,活活气死了人欸。
  从此朝夕忧气,忽然痰蒙心窍,时笑时哭,竟成痴呆,连妻妾都不能识认。众妾见此情景,盗起银钱货物跟人逃走。他的父亲闻子得疾,接到任上医治。一日,命人带至城外闲耍,走到桥上凭栏观望,见水底影子嘻笑,以手相招,影子亦招,便说:“你要我下来吗?”即踊身一跳。众人听得水响,方才晓得,急忙拉上,已无气了。其父痛子死亡,想:“我偌大官职,连香烟都断绝了。”心想再育,每与姬妾纵淫无度,谁知忧气伤肝,数月即死于任上。其田产被族人瓜分,只留十亩与单武妻子养老,待他死后,归清明会。
  却说包得得了单武银子,到城内买一铺子,专于包揽词讼,出入龟窝。一日,在城东某妇家睡觉,被妇人的奸夫杀死,凶手逃走。
  薛纸鸢带起玉娥走到别县,将金宝兑换,买田造屋,居然巨富。封官儿回家,见了林氏大惊欲遁,可亭告知其由,命人挑起家资下船,三日到了林家。林氏父母已故,其兄收拾几间房子,把妹子一家安顿。官儿从此发愤告读,次年入学,联捷成进士,为官清正。可亭活到九十余岁,见儿孙顶戴满堂,大笑而逝。
  从这案看来,封可亭体父之德,好善乐施,所以得享高寿,子孙富贵。封官儿事亲以孝,后来联科及第,子孙俱为显宦,虽然妻子被人陷害,终得脱苦。林氏贤而且美,后来亦享荣华,只因错想看戏,惹下祸端,希乎害了丈夫。若不是夫妻贤孝格天,焉有个薛纸鸢从空而至?至若单武,倚父势,欺乎天,贪美色,造罪作恶,把父亲前程一旦消亡,自己福泽尽皆折落,不但身遭水厄,而且累父气死;不惟姬妾逃走,而且妹子跟人,竟把单家后嗣绝了。包得助桀为虐,只想银钱,不存天理,以致身首异处。薛纸鸢品虽下流,心不负义,所以人财两得。李大人贪财害民,卒死于盗,财为他人所有。观此数人可知:“人巧于机谋,天巧于报应。”斯言信不诬矣。

  栖凤山
  良缘皆由夙缔,佳偶自有天成。越嫌越悔越相亲,徒增后来悔恨。
  浙江金华府南门外有一萧锦川,妻裴氏,数代好善,至锦川时家已不丰,夫妻犹是乐善不倦。锦川读书入泮,与同里文生何体尧同窗,心性相投。是年同榜中举,回家拜坟做酒。萧期在前,何夫妇带个四岁女儿名朝霞前来吃酒,见萧子嘉言俊秀,又与朝霞同庚,何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