睛一睁,打了一个呵欠,站起说道:“那厮都抬了来吗?”雷鸣道:“三十二个,一个不少。”济公道:“这样说法,且抬到天下僧纲总司那处去罢!现今刑部衙门不比寇大人时了,俺现今连大门都没得进了。”孔式仪连忙进前陪礼道:“门军冒犯,皆是在下的不是,且请息怒,进里面奉茶去罢!”济公道:“茶是吃不惯的,要是有酒,俺就高兴进去了。”孔式仪听得暗中好生发笑,便说道:“酒是特多的,请进去罢!”就此式仪领路,一同入内。杨魁又分付兵丁,将众僧抬至听审班房,跟后也走到里面。单是济公走进厅屋,也不同人见礼,拉过一张椅子,就朝旁边那小房门口拦门一坐,说道:“孔大人不必客气,就请办酒来罢!菜也不要多少,只要一个字——‘肉’字上前便了。还请你快些叫人去办,就在酒席筵前,还有一件大案情要问呢!”

济公在此说着,内中却把个马仁急煞了,要想出来,被济公拦着,又不得走。孔式仪又不得进内,也甚心急,暗道:不如叫厨子快些办酒,请他入席,好把这路让出,再为计议。当下唤过一个贴身的家人,低低说了几句,那家人向外就走。那知过了许久,天光已经要黑,仍不见酒送到,济公坐在那里,倒又打起瞌-来了。这是什么缘故呢?只因这位孔大人做官清正,持家俭朴,每日三餐蔬菜饭,除掉老太太有些荤菜,以下要想大鱼大肉是不得能彀的。所以今日叫厨上办菜,直即从生的买起,候得买来做成煮熟,自然是时候不早了。孔式仪在外面,同杨魁等谈问这三十多个和尚犯罪的缘故,兼问太后要代韩毓英同他做媒等事,谈谈说说,也还不觉时候。单是这马仁坐在小房里,一个人好不心急,走又走不掉,喊又不能喊。要在狡猾的,借一句话跑到外面也不要紧,无奈他们都是老成君子,觉道因金仁鼎贿通的事情来的,就同面上刺着“舞弊”二字,见了大人,便看出一样。可笑这马仁非但不敢出来,就连咳嗽也不敢高声。那跟来的跟随跑进跑出,就同穿花蜂似的,又不见老爷出来,又会不见老爷的面,又见孔大人陪着旁人谈心,真个猜摸不出。好容易厨上将酒菜送到,倒也是一桌好好的烤席,孔式仪正然要去喊醒济公,那知济公早已醒了,七冲八跌的,就跑到席上望下一坐,把一个酒杯子高高的倒举起来了。孔式仪便安了杨魁等座位,这才在旁边坐下。忽然济公站起,指着孔式仪道:“你这人啊,你这人啊!”-着两眼,对着他咬牙切齿,就同要吃他下去的样子。孔式仪对着济公发呆,不知什么事得罪了他,且听下回分解。

第124回 通贿部郎惊面壁 待罪御史罚赃银

话说孔式仪正然安坐入席,忽见济公向他-圆两眼,咬牙切齿的说道:“你这人啊,你这人啊!也亏你官居极品,难道五常之道都不明白吗?但我做和尚的不在儒教上考较。俺要请问你怎样叫做五常?”孔式仪被他说得没头没尾的,只得回道:“五常之道吗?就是那君臣、父子、夫妇、兄弟、朋友便了。”济公道:“亏你还晓得五常里面有个朋友呢!既晓得这样说法,就不该把个朋友从午后一个人留在小房里,问到这个时刻,连茶也没给他一碗,灯也没给他一盏。况且他到这里,存心也是为你的,腰里那方方物事,真正累人不过,你倒在这里陪客吃酒了。你这个心也未免太狠的了,还亏你晓得朋友呢!”说罢,又大喊道:“马大人,马大人,你为人的事,可怜也坐彀了,不嫌和尚龌龊,请出来吃杯酒,破破闷罢!”孔式仪听说晓得他已知道马仁这一段事故,嘴里还想支吾,济公此时真个急了,一手便拿了席上的烛台,一手便拖了孔式仪,说道:“俺同你去找,俺同你去找。”便推车不由自主的,将孔式仪拖到小房里面。四下一望,并不见有人在内,式仪此时也就奇异,以为马仁趁坐席的时候,暗暗走了。那知济公先站着找的,见找不着,复又弯下腰来一看,却见马仁下着腰,环着腿,面朝板壁,就同人家小娃做躲躲寻寻,躲在那屋西桌子下呢!

看官,这个马仁因何就怕得这样呢?只因他们正人君子,光明正大的事做惯了,今日来替金仁鼎通这贿赂,直即就同做贼一样。俗语说得好,这叫做“贼人胆小虚”。济公进厅之后,他就已经吓得不知怎样是好;及至大众坐席,他并也想逃走,那知走那房门边一望,见对面恰巧坐的杨魁,是朝房会过的人,深怕弄出破绽,只得仍然缩回。更后又听见济公通同说破,吓得魂不附体。忽然又听见济公拖孔式仪去寻他,就吓得没处藏身,忙急急小一小腰,就躲在桌子下面,连鼻息也不敢出一点。不料依旧被济公寻着,一把便拖着他,说道:“马大人真算是志诚老实,可敬可敬。”马仁此时真个又羞又愤,局促不安。济公道:“足下不必惶恐,就我和尚今日到此地,也为这件事来的,还另外有事要同你斟酌。我们且外面吃酒,帮同把一班凶僧的口供拷出,一起同金家父子结帐是了。”说毕,又低低的说道:“这奸贼的赃银足可弄得,待我教你一个法子方妥。”说毕,又大声说道:“走走走,吃酒去,吃酒去!如其不陪俺吃酒,那俺就真个急了,便彻底澄清,代你们四处去说了。”马仁见他的话颇为入彀,又见他纠缠不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