鸳鸯道:“我要睡,你们也去。”方才都出去了。左翻右覆实是不解,剔灯看时,桌上一封书,抽出来看,是宝玉亲笔一首五律,是情诗,又不是情诗,落款是“青霞女史”。再看壁上,有一张宝琴的笔迹,写着“青霞贤姊”,愈生疑惑。看窗上天已黎明,知定有人进来,重又睡下。果然,那两丫头同了一廿来岁女后生进来道:“和儿请示,还是住下怎么?”鸳鸯不知怎么回覆,忽院子里道:“姐姐们回声姑娘,那边贾巡抚因和儿没回覆,又差一位芳姑娘在此,如何发落?”

  鸳鸯知是芳官,大喜道:“快请!”和儿也跟着同去,大吹大打,放炮三声,方才吆喝开门,和儿才同芳官进来。鸳鸯道:“芳妹妹,你来了么?”芳官道:“我为了你来,那得不早,请暂退左右。”鸳鸯把头一摇,大家退出。芳官坐向床上道:“鸳鸯姊姊,你悟了么?”鸳鸯道:“我正不悟。我自从过去后,总跟着老太太。昨儿,忽叫同了蓉大奶奶去逛逛,遂同到了这里。以后光景你亲见的了。”

  芳官将前事说了一遍,笑道:“今儿也不怕你不嫁‘宝天皇’、‘宝皇帝’了。但要做得机密,不可给他们看出。”鸳鸯道:“我就吩咐他们,如何?”叫人进来,一面梳洗,一面传鼓升座,就将“天兵势大,枉送性命。愿降者降,愿散者散”的话说了。众人原靠青霞一人,见如此说,谁敢不遵?

  青霞进来,留芳卿午宴,托他先容,准于明早投诚。宝、黛二人大喜。次早升座,青霞率领大小三军来中军,跪呈军册。

  黛玉忙双手拉起,低低叫了声鸳鸯姊姊,就拉入内帐。这里宝玉将军册分交周、柳二人检点犒赏,自己也进来了。后事如何,下回分解。



第二十八回 未免有情酬月老 似曾相识画花神

  却说宝、黛受降之后,次日放炮开船。到了镇海向招宝山逛了一回,另换坐船往内进发。过曹江时,黛玉要去进香,大家同去。只见庙貌巍峨,佳城葱郁,果一名胜。宝玉道:“不可无诗!”黛玉便提笔写道:

  曹娥庙里鼍鼓鸣,曹娥江上秋潮生。

  潮生潮落自今古,渡江死孝成娥名。

  宝玉道:“这句好!道他心事一语包括,底下让我罢!”

  因续道:

  而今多少江头女,白足操舟自来去。

  私祷神前别有词,比肩双玉怜夫婿。

  黛玉道:“你又混派谁?”宝玉道:“总不是你。”黛玉道:“你现说‘比肩双玉’往那里赖?”宝玉道:“难道你是‘白足操舟’么?”一笑,动身又游了禹穴、兰亭,直到初五到剩黛玉因知在城文武预备花红酒席,在乌龙庙与宝玉庆功,便要分路入城。那知探春与湘云商量,纠合了各位太太,在西边一样预备彩棚,鼓吹动处,分头下马受贺,十分热闹。及到署里,但有紫鹃一人迎接,宝玉忙问:“四儿呢?”紫鹃道:“恭喜二爷,绛霞妹今早子时已孪生双子!”宝玉欢喜,忙谢天地祖宗。到了七夕,又是庆功宴;又是大公子试周;又是两位小公子洗三,合城文武都来叩贺。锦上添花,人人艳羡。宝玉却也乏了,便歇息了几天。

  忽报甄状元、林探花到门,忙命请进。状元先请老师、师母升坐叩谢,宝玉道:“妹夫,你再这样,我就恼了。”状元遂同探花行了常礼,探花就去见了他老太太。到午后,宝玉治酒接风,便问:“有何近事?”探花道:“别无近事,只环三爷已入赘去,那知就是刘姥姥外孙女青儿。因他家本与王府联过宗,故尔继过去的。”宝玉道:“近来联宗也多。”状元笑道:“这算什么,芸哥儿和小红姐做了亲,林兄弟还自认叔丈人呢?”探花道:“也不妨!柳大人和五儿妹妹不一样吗?倒是他托那个人,须替他打算打算。”宝玉问:“什么人?”

  探花道:“我们过天津,那芸哥儿迥非昔比,肥头胖耳,竟是位总管少爷了。一日,不知那里荐一卜姓长随来,二哥收下,就到帐房里参见。那人磕头打千,站住回话,很循规矩,倒是芸哥儿认了一回,认出是他舅舅。细细问他,才说:‘实因在窑子里过了几夜,染疮烂去下体,连胡须都脱下了,不敢见熟人,才钻了门子去跟官,荐到这里,已花好一注了。只求少爷看顾些,大人千万勿提破。’仍旧‘奴才长,奴才短的’,弄得芸哥没法,托我们带来交给你呢。”宝玉道:“颠倒颠倒,实在可笑!且叫他来瞧瞧。”卜世仁忙上来磕头请安。宝玉问他,他也只得直说。宝玉因说:“我没有带得太监,派你上房传话罢。”他叩头谢了。席间,又说起要同湘云回家省墓,并要到湖州史太守处一转,宝玉说:“极该!”遂择日备船启程。

  这里探花在署无事,因到郡主上房闲话。才进内戟门,恰好香怜、玉爱回话出去,对面撞着,忙上前请“舅老爷安”。

  绛玉扯起看时,隔世同窗,忽然见面,自有“韩厥服改矣”光景,忙进去问郡主。郡主说明来历,探花就要请他试技,郡主道:“他们已得军功,不便再颠莲倒玉,只有舞剑尚可。你能看棋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