揩,斟一杯递过来;自己捧瓶而饮。

  解元愈觉他俊爽有趣,便问他:“何名?”他道:“我,姓芮名珠。”因劝道:“足下如此俊才,何不读书?”他笑道:“我少年孤露,未曾读书,如何得有根柢?若像如今,这些时文好手,我又很恶数他。有一套《道情》,唱与你听:读书人,最不济!烂时文,烂如泥,国家本为求才计,谁知道变做了欺人技!三句承题,两句破题,摆尾摇头,便道是圣门高第,可知道‘三通’、‘四史’是何等文章?汉祖、唐宗那一朝皇帝?案头放高头讲章,店里买逢时利器;读得来肩背高低,口角嘘唏。甘蔗渣儿嚼了又嚼,有何滋味!辜负光阴,白白昏迷一世;就教他骗得高官,也是百姓、朝廷晦气。”

  唱元,解元道:“既不就文,何不就武?”那人道:“武职人就是出身大了一级,就听打听骂;点了伴当,又听他做那没人样事;只科甲出身还好。我们这里考一场武童,要花几十金。我如何花得起?”解元道:“既如此,我送你一所去处讲习讲习。临时我再想方法,如何?”芮珠问:“是谁?”绛玉道:“新定海镇柳。”芮珠听了,大喜道:“我久知他是男子汉,却无缘认得。”

  正说到这里,只见三四个人跑进来道:“好了,寻着了。请舅老爷快去,三位大人等久了。”解元道:“不妨!”即放杯起身,对材官道:“你可同芮相公进城里买些衣服,该钱若干,等我开发。明早,你就同芮相公衙门里来。”次早,解元、芮珠就同去拜柳湘莲。湘莲一口不移,邀他同去。

  过了一日,解元带了自己的王元、贾府焙茗及材官北上。

  过了清江,起早就派焙茗做头站。一路无话,到了山东荏平地方,焙茗先去打店。那店家道:“上房有了人,也是你们大人亲戚,住下好几日了。”焙茗不信,去看时,却是邢大舅、王仁,惊道:“你两位老人家在这里做什么?”

  原来邢、王二人因年来手下甚紧,昨冬就过不去,就与贾芸商量,躲到贾琏处过年。贾琏虽系至亲,因巧姐这事招接落寞。只有贾芸,亏得巧姐将蓉仙的话说与平儿;平儿又念他前闹原故时,亏他二人才把王善家的谎证住,就劝贾琏将小红招赘贾芸,留在衙门管杂务。邢、王二人竟无甚生发,因薛蝌现管扬关;宝玉现管杭关;辞了南来想坐口子。贾琏送了百金,谁知混嫖混赌,闹到荏平,又看上两个粉头,一住三天,橐金垂荆正在两难,一见焙茗,问知缘故,忙让出上房。等绛玉进店时,先来请安。绛玉知是长亲,留住夜饭。次早,焙茗告诉原故,又送廿两程仪,自己北上,他二人也就束装南下。后事如何,下回分解。



第二十五回 奴欺主王邢受刑 男作女香玉卖解

  却说邢、王二人得了林解元资助,方能南下,也算伤弓之鸟了。那知偷食猫性不改,一路又嫖又赌,到了清江,又用完了。彼此没法,听得清江县是赖荣署理,二人商量写个姻愚弟贴去拜他。号房传话出来,太爷说:“并没此[亲],不许再传!”王仁大怒道:“你原不是亲,你的主人才是我们至亲。我看世交面上来认你,你敢如此放肆!”千奴才、万奴才,骂了一顿,亏得邢大舅劝回。这里赖荣也只好吞声忍受。邢、王二人虽骂了一顿,于事无补,就同到临河茶店啜茶消闷。

  见一少年走过,王仁眼尖,忙赶出来道:“马老二,你几时来的?”那人见王仁已喊破,料躲不过,顺便道:“舅老爷!”跟着进来,见了邢大舅道:“邢舅太爷也在么,他乡遇故知,难得,难得!”邢、王因问他行止,他道:“我自从同女人躲到苏州,尚算顺溜。谁知蝌二爷署了臬司,我有些胆寒,因叫船北来的。那知女人又染了时气,病了几日,如今才好,要到山东去。遇着二位,实在巧极!”邢、王道:“今儿晚饭扰定你了。”马二道:“这个自然。”就邀二人到家坐定,叫店家弄些酒菜来,宝蟾也出来陪侍。饮到半酣,王仁装醉道:“脚软,走不动,只好住下。”马二道:“容易。我两口子住做一间,让东屋里二位祝”王仁打了他个榧子道:“谁叫你这么乖?老实说,大舅太爷他,自来小幺儿黄都要踢出来的,同你东屋睡;我自同蟾姑娘睡。”马二怕他发觉出来,只待应允。饮至二更,分房各歇。那知东屋里尚未完事,只听得西屋里一片声响。忙出看时,王仁和宝蟾已被多人赤身背剪在那里。

  只见有人指道:“这是马龟!这是同来的奸党!”众人不由分说,也用草绳拴起,送到县署。

  赖大才出堂来,见了王仁,怒从心起,拍案骂道:“男女裸辱公堂,甚为可恨!先各打二十,然后再讯。“两旁”吆喝“一声拖下去,如数打讫,才放绑着衣,及带上来,又吩咐明日再审,已退堂了。该房矫命,将邢、王、马发入班房;宝蟾官媒收管。那知王仁本是膏梁,一路又闹虚了身子,一惊一冻已病入膏肓;再经刑杖,不到三日,就呜呼了。马二心想:“已成命案,究出原由总无好处,不如早寻自荆”邪心一起,只见蒋玉函来道:“兄弟同我去罢!”马二果依他,如法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