溜秋波,一弯瘦玉。手里拥着一竿,竿上两头挂有沙袋。那女子攧准了在索上放步飞走,竟是”飞仙天半“;一会儿陡然仰卧,将两瓣莲钩钩着慢慢起来;一会儿陡然坐下,将两枝藕臂扶着立起来,尽态极妍,无所不至。郡主大乐,赏了十吊钱。姊妹二人上楼谢赏,郡主问:“多少年纪?”
他道:“同胞生的,十六岁了。父母都故。因婶子这技艺出身,遂传授了。”便问他:“尚有何技?”他道:“上竿、跑马、舞剑都全的。”郡主命且试来。只见竖起双竿,他二人卸了外装,只穿月白洋绉绣花袄,大红鬼子阑干镶的夹裤,缚着裤脚,飞身上竿。到了上面,舞一回,唱一回,正在热闹,忽然身离了竿,跌将下来,大家着惊,那知他已轻轻立在地下。郡主又命将马牵来,二人各抹了一匹胭脂五花马,扬鞭跑过苏堤方才折回。两马交时,忽然互换,一会儿双手拱着,作拜观音势;一会儿一脚立着,做金鸡独立势,无所不至,方才下马。郡主又命他舞剑,更不必说,花团锦簇,十分好看。
郡主有心提拔他,问他:“肯跟我么?”两人跪下,含泪道:“小的们无奈学此下贱技艺,若得郡主收录,生死不忘。”
郡主见他出自挚诚,就叫他叔子来说明:赏他一百银子,留此二女。他叔子千恩万谢,道:“我嫂嫂生侄女时,梦见两个相公来道:‘我们叫香怜、玉爱,因生前甘心风月行事,今罚作女身。前堕烟花,后受诰命。’不想果遇着郡主,真真万幸!”
郡主就带了回署,令他各拣徒弟二十四人,教习弩箭剑法,以备不虞。郡主等也常去看操。
一日,从箭道相过,见一老婆子在那里采桑叶,便问:“这时候要他何用?”回道:“养二蚕。”湘云道:“怎叫二蚕?”李纹就把“二蚕”原委说了一遍。黛玉道:“我正想重起诗社,这题目很新,何不各做几首?”次日邀了湘、探诸人,在定香亭小饮,分题。不到申牌,都完了。只见郡主的道:
太平书里记同宫,依旧东京骥足空。
今日原蚕浑不禁,笑他泥古漫荆公。
柘珍何必问山农?沃若桑阴夏乍逢。
风戾老番心事切,半窗梅子雨初浓。
啼鴂声中起箔齐,阴阴夏木四围低。
远扬罢伐翻新样,斜倚茅檐绿一梯。
蚕月题笺红已褪,村村风景不前殊。
忽来生客冲门入,懊恼豪家索夏租。
湘云的道:
采茧时过月四三,又将旧谱按准南。
青秧未插黄梅近,破费工夫看二蚕。
暖多寒少谢天公,不用蚕房宿火笼。
爱听街头呼散叶,剪刀声静绿阴中。
夜短真看到十分,几回倍饲叶辛勤。
最防一阵惊雷响,却是翁翁豹脚蚊!
络丝邻女话依稀,雪茧头蚕一样肥。
听得阿娘亲口说,今番要织嫁时衣。
探春的道:
春蚕才了更原蚕,且喜条桑事旧谙。
林外纬车刚响罢,又将捧种浴溪南。
纸阁芦帘火一篝,春寒曾忆为蚕愁。
至今五月凉如水,轻慢闱炉不上钩。
饲蚕曾说爱温和,此日翻嫌热较多。
输与邻家诸女伴,一声凉唱采莲歌。
仍愿山头茧似银,凭谁要术说齐民。
再生四卧浑相似,遮莫遗风道爱珍。
李纹的道:
同宫何必禁原蚕,桑柘重阴俗旧谙。
为报乘船如乘马,任他骐骥病江南。
绢乡浴种晚风前,正是乘阴五月天。
曾记枝柯空陌上,今朝又见小于钱。
炎宫火伞报新晴,梯倚邻墙夕照明。
一样猗猗歌沃若,底教金剪竟无声。
花谢缫丝豆荚粗,筠篮女伴笑相呼。
梅酸笋苦都尝遍,可惜枝头紫葚无。
岫烟的道:
几日春蛾种乍生,似从璘藉悟前身。
眠头捉忆黄梅候,屈指今朝又数旬。
底事江南六月天,门糊红帖尚依然。
碧筒未敢消长夏,只解勤勤问箔边。
最关心是十分收,愿似春三箔上稠。
幸喜天炎寒不怕,小姑辛苦汗频流。
谁家娇女伴偕行?团扇还同筥共擎。
绿涨柔柔刚雨过,采莲歌里剪刀声。
宝玉的道:
秋母传来岂自今,笑他著作漫成林。
茧丝半为弹冠误,辜负年年压线心。
农家作苦最辛酸,剜肉医疮一例看。
不是绾汤贪再煮,新丝五月已输官。
长日如年煮茧才,夏游重赋值恢台。
三眠三起都如旧,只少声声布谷催。
欲绘豳风图一函,熙朝盛事迥非凡。
漫劳海子冰蚕献,瓮玺年年应瑞咸。
大家互相赞赏一会,黛玉道:“好是好的,只是宝二爷四首全是禄蠹脾气了。”
正说着,辕门锣声大振。差人问时,林解元中了会元;甄姑爷中第二;周小姑爷也中了。大家彼此道贺。正热闹间,又报焙茗已回,宝玉忙叫他来,问京中近事。问得如何,下回分解。
第二十六回 壮士军中求故剑 美人帐里戮殊魁
却说焙茗到署,宝玉见了,先问老大人、老太太安,随后便问:“有何近事?”焙茗道:“别无甚事,只环三爷已另对了亲。说通州有一大户,本是金陵王家,因在馆上当差,就娶了位二房太太在京里住下。后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