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画。席已摆好,依旧照清晨坐定,只有宝玉设一杌子在中间,任他各席取便。邢夫人道:“宝玉,你即日娶侄儿媳妇来,就难打和在一处了。”宝玉道:“且看,横竖我们做诗,好不请他的。”黛玉道:“这就屈才!”湘云道:“我听得兰大奶奶画更好,是宫里甄娘娘传头。”黛玉忽想起,对惜春道:“你这幅像,甄娘娘从北府借去不曾发出。他又病,不好去催。”探春道:“凭他罢!”王夫人因爱这枝并头莲,吩咐击鼓传花。饮至更余方散。

  到了吉期,因两处喜事,府里那些铺陈灯彩,比宝二爷那时更加华丽。一样两副执事:一副添一对詹事府大堂朱牌,一副添一对长芦盐运司朱牌。巧姑娘喜事派的管家是林之孝、来旺为首,共三十二人;兰哥儿喜事派的是赖大、吴登新为首,也是三十二人。其余值各厅及帐房,各人跟班还不在内。

  派定宁府瑞禧堂新姑爷正席;荣府凝禧堂四位大媒正席。

  邢夫人上房请兰少奶奶正席;王夫人上房请巧姐正席。省亲别墅请客气皇封诰命;贾母上房请亲戚本家,都是戏酒。又在缀锦阁下,把十二个女清音叫来清唱,请各处姨娘、姑娘,派紫鹃等作陪。

  那日早晨刘姥姥早来了,先发帖请周姑爷和梅姑爷到府,然后请他带领家人全副执事,请小周姑爷来入赘。姑爷因不便坐八轿,倒把轿子空抬着,骑马到门,有贾蓉接风尘茶筵,不必细说。

  那边先请两府长史到了,然后贾兰穿了朝服,告了娶,排齐执事向柳府亲迎回来,在荣府参天合卺;又开了宗祠,请巧姐和新姑爷行礼,然后自己夫妇行礼;又请诸位尊长到正厅见礼,巧先兰后无不皆然。随即铺设酒筵,开戏定席。凝禧堂,是贾兰随了贾政陪客;瑞禧堂是宝玉陪客。真个山肴海错,馔玉炊金。又因天气犹热,吩咐盘里冰山都换新的,才得凉快。

  里面郡主也各处张罗;倒是帐房里事那日略空些,姑娘们都在阁下听唱。

  正要坐席,忽不见了紫鹃,五儿心细,来潇湘馆寻,他却在床上“哼哼”。五儿道:“是时候了罢?”紫鹃道:“不知怎样,眼中出火,两个腰子逼着往下坠。”五儿忙请母亲柳嫂子来坐着,自己赶紧去告诉郡主。郡主道:“真真受累,偏在这热闹时候!快去叫姥姥要紧。”刘姥姥听了,道:“且慢!我去看看。”只见紫鹃还躺着,忙说:“这还了得!柳老太,我同你快扶他起来。”那知才扶得起来,“呀”的一声,早生下来了。幸得姥姥是个会家,忙自己卸了盛服,到床里去替他收拾干净,道:“参汤吃不得了,快煮些生化汤来!”一面将孩子抱起,道:“恭喜老太太、太太、郡主,是位哥儿。”这时,郡主喜逐颜开,吩咐快传出去。不一时,厅上客人知道了,都替贾政父子道喜。

  宝玉抽空到潇湘馆来了,见紫鹃靠着两个长枕坐着,便道:“多谢,多谢!”紫鹃道:“罢了,此后请你谢别家姊妹去罢!”恰好玉钏拿生化汤来,便拿手在脸上羞着。宝玉道:“你羞我,我就谢你!”便把他往旁边榻上按倒,玉钏喘呼呼将手往上推。紫鹃笑道:“罢呀!他是你谢准了。”宝玉要再说,只听得院子里说:“各位奶奶来看哥儿了。”宝玉忙溜了出去。到了洗三这日,黛玉请王夫人等到潇湘馆来。中间设着两条红漆春凳,上面摆着一个五彩描金的洗儿盆,盆里红漆架上放着筛子,里面铺着小锦褥子;旁边放着红绸红布手巾;这边杌子上放着锦绣衣服抱裙。遂吩咐茶房里,将煎好长寿汤取来,倾在盆里。不一会,将哥儿抱了出来,只见鼻直口方,高眉广额。太太、奶奶们无不交口称赞。郡主自家拜过送子娘娘,命给哥儿洗三。王夫人将手里两个金钱撩下盆去,说道:“愿你福寿双全!”于是太太、奶奶们都一齐添寿,不拘金银、珠玉,往盆里乱丢,闹了个不计其数。黛玉忙命将喜蛋拿来分送,场上已送了几百个;又开单发出去。北府里为始一千个,其余几百几十不等,共用了一万多蛋。接着柳府望盘,巧姐回门,宝玉又奉旨出差,十分热闹。笔难尽述。只好下回分解。



第十八回 被肤诉侍妾含冤 剖心事太君悔过

  却说宝玉送巧姐回门后,也就往密云出差。那知去后,帐房里就闹出大原故来。原来吉期前一日,周姑爷因至亲,一早来府,早饭后贾政在书房歇中,他就同宝玉、贾蓉外间说闲话,说及要找避暑所块。周姑爷道:“前日送人出城,倒是那铁槛寺大殿上很凉快。”贾蓉道:“既如此,环三叔到了中元,总要到地里设祭的。约定了日子,我邀姑夫同去。”周姑爷道:“当得奉陪。”正说间,贾政醒来听得了,便问:“蓉儿,你说什么?”贾蓉忙进去回道:“说的是环叔到寺里祭赵姨奶奶的话。”贾政道:“很胡涂!赵姨柩虽未葬,家里祭了便是,难道老太爷、老太太我这里祭了不算,还到南方坟上祭去不成?”因叫宝玉道:“这项以后务必革去,不然我薄于亲,厚于妾,如何使得?”宝玉连忙答应,到帐房里时,只有芳官在内,便道:“今年若来领赵姨娘秋祭银,断不可付。”芳官便问原故,恰因梅瑶瑟来,一片声找少大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