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大哥要去,也须和太太商议。”

  薛蟠道:“要去便去,商议什么?柳老二你几时走?”柳湘莲道:“后早。”薛蟠道:“如此,准在我们那里吃早饭同去。”

  湘莲应允不提。

  到了次日,告知薛母,薛母知他脾气,只好由他。薛蝌一面替他收拾行李,一面发帖请湘莲吃早饭。那早饭吃完后,薛蟠到里面见了薛母,碰个头道:“儿子去后,诸事明白。妈妈自同二弟好好过罢!”那时香菱所生儿子才得九岁,便问:“爹那里去?”薛蟠:“我沧州去。”他忽然大哭道:“爹,去不得!爹去,就瞧不见爹了。”扯住衣服,死也不放。薛蟠也垂泪道:“我顾不得你!”扯衣就走,到外面见湘莲骑马,也要骑马,薛蝌忙命捡一匹老实马听用。那知薛蟠才上去,马便一眼差将他颠了下来,亏得人多,连忙扶祝湘莲忙将自己坐马让他,自己骑了这马,并辔而去。

  将到稠桑驿地方,早有标下将弁,预备公馆、酒席。薛、柳二人下马入门,恰好一蓬头孩子,手里竿上拿着黄雀在旁看热闹,见薛蟠进来,那雀便飞过来乱扑。薛蟠一个寒噤,早有兵丁们忙把这孩子推开去了。二人入内坐定,薛蟠便道:“柳老二,你可知道?我在这里闹过乱儿的!”湘莲便问:“怎样?”薛蟠道:“我打死酒保那案就在这里,墙外桑树不更大了么?”湘莲听了,心中不乐,因笑道:“你放心,如今酒保也不敢得罪你了。”说着,薛蟠忽要小解,便光着头出去,才站在墙角,忽有只苍鹞往头上一晃,“呀”的一声,往后便倒。

  众人连忙看时,只见顶门正中,刚被碗锋嵌入。湘莲发了急,叫快扶到屋中放下,用“铁扇散”敷上。只见薛蟠“哼”了一会,忽高声念道:“碗片,碗片,血流被面;一命一偿,冤魂立现。”说罢,把脚一蹬,眼睛一翻,就呜呼了。

  湘莲顿足大哭,一面飞马报知薛蝌,一面吩咐标下道:“天下没有鹞鹰翅膀会藏碗锋之理,若不查出缘故来,我断要你们的命!”这时大家急了,彼此互挤。有一小子说:“刚才出恭,见那弄黄雀的小子也在出恭,那小子因将黄雀架插在墙上,见一鹞子像要拿雀子,便拾起块碗锋丢那鹞子,那知这鹞把翅一展就不见了。”湘莲吩咐:“把这小子拿来”,问时,只见战纠纠:“小的姓张,年九岁。”余的话与兵丁所见相同。

  湘莲道:“锁起来,等本府来再说。”正闹时,那鹞子见底下有血,又飞来想吃。湘莲大怒,拈弓搭箭,看准射去,那知鹞子一展趣,又连箭飞去了。湘莲大惊,吩咐:“快与我找!”

  众兵丁答应着。

  忽报薛大老爷来了,湘莲忙迎出去。薛蝌已哭了进来,先跪在哥哥床前磕头,哭了一回,又起来扯着湘莲手,哭了好一会,才说道:“家兄出门这种光景,本属不祥;再不晓得祸事竟在顷刻。”湘莲道:“令兄一路说的总是不祥话,到这店里,又说就是前回闹缘故的店,那知竟有此变。”

  正说着,兵丁来回:“箭有了,在半里外一坟上。”薛蝌问故,湘莲把前事说知,彼此互骇。因查这坟姓甚?少顷,地保来回道:“坟是那孩子胞叔的。”又提小厮来问,哭着道:“小的叔叔是走堂的,本不是这里人,因做生意被一客人打死了。虽不偿命,得了好几百银子,就在此住下。小的是他身后生了,继过来与婶婶的,详细实不知道。”薛、柳听了伸舌头,道:“天道循环,可怕,可怕!”柳湘莲还要难为这小子,薛蝌道:“事已明白,冤家宜解不宜结,竟饶他罢!”遂将小子放了。湘莲又问:“令侄怎么不来?”薛蝌道:“家婶年高,骤闻凶耗,怕他苦坏,所以连舍侄都不告诉,只好慢慢想方罢!”

  薛、柳彼此一夜不睡。到次早,棺木方从天津载来,大家动手,装殓已毕,又哭了一回,将柩水路载至津门。自与湘莲洒泪分手。

  进了衙门,正要设法告诉上房,已有人多嘴,报知消息,哭得撩乱。薛蝌忙进去解劝,那里解劝得开?薛母只口口声声道:“哥哥死了,也不给我个信,你到底拿我当什么人待?”

  薛蝌只得跪在地上,自认不是。薛母方说:“你且起来,不是我责备你,哥哥死了,我还有什么好处?不如同他死在一处倒好!”薛蝌道:“太太什么话?哥哥没了,儿子们总一样,只求太太节哀。”薛母渐渐住了哭,细问情由,知数有前定,叹息不已,因问:“宝姊姊那里着人去了没有?”薛蝌道:“正要去。”薛母道:“可写上叫他来看看我。”忙即写信,专役去京。到时已五月初一,宝玉因想起从前贵妃赏的麝红香串,去问宝钗要。宝钗道:“丢久了,什么好东西?若不是他,你们早遂珠玉良缘;我也不弄到这个光景了!”宝玉道:“姊姊,天理良心,林妹妹那一件待错了你?说起来总拉上这许多话!”

  宝钗道:“错不错,只差做了副。”刚说间,忽一物在眼角一溜,便道:“是谁?”黛玉道:“得罪,又是我看呆雁失了手。”

  话未了,只见雪雁慌慌张张道:“天津有信在此。”宝玉道:“可是为巧姐姻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