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路越走越荒凉,渐渐人烟断绝,遍地尸身。其时正深秋天气,西风凛冽,飞沙刺人,其凄惨之情,不可言说。而中心不知怎样,仍有千百个小鹿儿撞个不止,意甚谏珊。虽坐在牲口上,竟欲瞌睡的光景。忽闻山凹号哭一声,振动山兵。瑶华恐遇贼匪,令各人戒备。阿新道:"这来的不是贼匪。"突然于斜刺跑过,瑶华见一群男女,都砍去一臂。静夫问为何如此?那些人哭道:"都是张献忠那贼子砍去的,害得我们好苦吓。"一声号动,凄惨异常,瑶华不禁泪下,仰天叹道:"天何降此人,使生灵遭此惨毒!"大家道:"天已不早,要赶到保宁,须要加紧。"遂各策鞭驰骤。
到得保宁城外,已是日落山。不多一会,见赵宜迎将上来,引入客店,将牲口、行李安放明白。瑶华急唤赵宜到里间,问其缘故由。只见赵宜未曾启齿声先哽咽。众人见此情形,都来窃听。瑶华道:"有话你只管说。"赵宜道:"我自前岁入京,那时只知公主是梅影,以后才知就是公主。自公主起身后,王爷即写谕帖与荷香,说既不敢在庄,可来汴梁伺候。我不敢不遵,遂带同妻小到汴梁王府住下。不到三四个月,李闯便来围城攻打,幸有兵部尚书吕维祺同王爷在城督令文武御敌。彼此相持了八九个月,朝中救兵到来,见贼势盛,大都各散去。李贼见攻打不下,掘开乌龙江,此黄河水来灌城。顷刻间,水就汹涌而来,淹没了半个城池,被其日夜乘筏攻打,不一月之间,城就破了。王爷前年已得庶子,取名继华,其同庶子缒城逃于村庄躲避。那李贼破城后,退了水,就在城中驻扎。合府上下人等,逃尽杀绝,赵妃娘娘自缢身死。那贼又遍索王爷,忽于村庄内被捉到城,先把庶子杀了,吕维祺前来蔽护,也被杀死。贼将说要报仇,遂置酒大会把,王爷杀死,杂上鹿肉为俎,名为福禄酒,竟被这贼子们吃了。"瑶华听到这里,忽大恸一声,登进昏晕。众人进来,灌救半日方醒,痛哭不止,与贼誓不两立,即欲孤身前往杀贼,赵宜同众人再四苦劝,只是不依。赵宜道:"公主不知,这些贼子还在那里遍搜公主,说要报什么一弹之仇。若公主单身独骑而往,必被擒拿,恐还不杀戮,要慢慢的受多少屈辱哩。何苦如此。"瑶华即欲抽刀自刎,阿新连忙上前夺住,道:"公主不可如此,婢子有句紧要话动问。"瑶华才住了手,遂问:"你有什么话?"阿新正颜作色的说出一句话来,直急得瑶华死负尊师培植德,生衔严父戴天仇。到底不知所说何词?不要忙,下回即见。

第三十五回 仇雠骨肉充灯烛道路灾殃几死生
曲调:《字字锦》兀的不快煞人也么。女娘行报父怨,偏自雅。无端帝室亲,惨遭若辈代宴客。苦只苦,伶仃女没了爷,恨只恨,你的爷没处抓,我无可奈,只将你姐妹拿。天理昭彰,你不须怨咱。他称福禄酒,我名恩怨灯。他食我爹肉,我把他的嫡骨血来炙化。兀的不乐煞人也么,冤家。
却说瑶华问阿新:"你有甚紧要话说?"阿新道:"请问公主,殉了王爷的难,师父这番辛苦,岂不白使了?"瑶华急得双脚乱跳道:"这叫我顾那一头好!"言犹未了,觉得背上浮燥针动,痛入肺腑,自家急急按住,惟有哭泣而已。当令杨静夫置备斩哀服色,茶饭都不下咽,只是哭泣不止。众人虽时时苦劝,那里劝得住。忽然桑二走来,道:"请公主暂止哭泣,奴子想个计较在此,不知有合公主的意否?"瑶华真个住了,问何计较?桑二道:"公主既肯计较,也要振作精神,才能干这桩大事。你们去收拾饭来,送公主吃了,我好商量定见。"众人忙去收拾。瑶华便问:"计将安出?"桑二道:"此时贼势之大,天下将士莫不寒心,故发出救兵,不战而散。若欲去擒闯贼报仇,恐此时是不能的了。前日在汾州时,见那情书上,明写着李英莲姐妹是他女儿,这是他的亲骨血了。何不赚这两个姐妹来,尽情处治。既可上慰王爷痛愤之灵,亦可稍泄公主终天之恨。此计以为何如?"瑶华道:"不知此贼可有父母及祖坟茔否?"阿新正送饭来听见,答应道:"婢子已知他父母早故,花烛之妻被他杀了。这两个女儿,是与营妓所生。大的就嫁在米脂县里,第二个还未出嫁,因有淫行,男家只推娶不起,却不敢退婚。其祖坟早被米脂县知县边大绶去发掘过的了。他的真骨肉,就算这两个。"瑶华一面吃饭听着,一面做主见,又问桑二道:"用何计赚得他来?"桑二道:"这个容易,用稻草扎四个飞凤,用纸糊好,彩画了,我同阿巧骑在空中,放下一只凤去,钻在他们裙底下,冲上云端。令阿巧传言,只说他是上天玉女,为罪谴谪罚下凡,今已限满,仍行召回天上。他一家人断无不信的。到那一处也如此。不过费两个时辰,就赚来了。"瑶华听说,道:"她两个现在那里?"桑二道:"就可以算得出来的。"瑶华别无思想,只得依计而行。阿新在旁道:"这里不是办事之所,须要在深山穷谷中,才办得畅意。且要秘密,万一风声吹出去了,李贼必然忿恨,结连张献忠,两头贼众齐来,我们一个也走不脱。"瑶华深以为是,便令赵宜同静夫两个出去,问那店主人家。去不多时,便来回复道:"这个处所甚多,现在保宁地方,庵堂寺观恐怕贼来滋扰,十有九空。近这里十余里,有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