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一红。萧云倒也不理会得,因道:“他有一件东西给你,叫我背地里送你的,不要给姑母知道。”双琼笑道:“什么东西呢?这等郑重?”萧云道:“我也不知道。这回没大人,我去取给你。”就到书房里面,一面取来送给双琼。双琼看是一封信,便就拆开来,萧云道:“你看我不看,人家的信是别人不好看的。”双琼道:“你来看,有什么东西,不过一纸县考的报条,我道有什么要紧信。巴巴的寄了这个来,信面上还写着亲启呢!也不好写上几句么?”萧云道:“你看信封里还有东西呢!”双琼一看,果然有一条纸儿,就取出来,却是一个折叠好的方胜。外边用红丝线几道缚好,着两个同心结。双琼自是欢。细细的将结扣解开,把方胜展开一看,有什么字,却是一张空纸。萧云笑道:“奇了,怎么没得一个字?他也粗心极了,怕他要紧封寄,误取了。我回来倒要去追问追问呢!”双琼笑道:“罢了,也不用去追问,他算密信,岂知密到字也没得你去追问了。给他知道,他以为你寄信不密,私看信函似的,倒不问他为妙。你不知道呢,我在日本的时节,他已回去了。写两封信,开了一个笑话,他一封是上他老子的禀,一封也就是给我的。开了封面,岂知里头的信颠倒调换了。他老子折开一看,上写写妹妹妆次,别后一帆风顺,安抵阡江,维闺福延禧派祝颂的话头,已经可笑的了。下面还说可记得七八岁时,同兄去偷供佛的果子,此际大家稚幼,极好风光。卯角之游,浑然如梦。下款是愚兄苛拜。老子倒弄得不解起来,后来知道了,就写信申斥一番。真正是粗呢。”萧云笑道:“这件事我也听见过的,想起来果是可笑,给你的信怎么说呢?”双琼笑道:“越发可笑,他初时写信的格式称呼,都不讲究,并不写出父亲,单写的敬禀大人膝下,男自某日叩别庭,帏安抵故乡。但大人远寄东瀛,理应上侍慈颜,承欢左右。今白云远隔,色笑虽亲,不孝之愆,渊深岳重。以后述了他读书的话,下面是男百拜谨禀,我哥哥也在那里同看,我看了倒臊起来。心中纳闷,就是至亲兄妹,大家要好是有的,他总不应该这种称呼,自己称孩儿,称我是大人。我是他的什么人?我哥哥想了长久,方才悟过来,恐怕是换差了信。后来打听果然,这不是一场笑话吗?”萧云听了笑得了不得,说:“实在是有趣的话柄儿,妹妹你不知底细,这个信是跟他的人松风小子来封的。”双琼笑道:“虽是松风之过,究竟他不自检点。老太太爱他,真是无价明珠的。”萧云道:“也太溺爱了,我来这个时候,老太太这样病,还记挂他,叫人送东西到上海考寓里呢。”
  双琼惊道:“老太太病么?患的什么症?”萧云道:“是二十起的,是一个腰疽。初起时几个寒热,不退凉。吃了两三服药,后来退了凉,腰里痛了。依样的发烧,方知道腰里生东西出来。
  赶紧请外科,大家说散不去了,只好听其自然。幸亏兰生考事已毕,回来就去请外国医生。说是要把这块痛肉割去的。老太太那里敢答应,也只得罢了。你想六七十岁的人,患这个症,还了得。我动身之日,去望了他一望,倒是棘手呢。他已经寄信到东洋去,倘老太太有三长两短,你哥哥的亲事,他们愈加忙乱了。兰生回后,诸事不管。日夜陪着祖母,珩妹也是这样,真正一家的上下通不得安逸了。”双琼道:“了不得,这几天不知道又怎样?总要望他好才是。我们要寄个信儿去安慰安慰。”
  萧云道:“信局停了班呢,那里找人寄信去,只得明年过于初五再寄。”双琼道:“打个电信去罢。”萧云道:“昨儿告诉了姑母,已叫陆升去打了二十四个字,今日怕有回电来。”说着,只见小丫头进来,手中拿着一张纸单,说道:“太太叫我送来的,上海的电报。”萧云同双琼把纸单取过来一看,扬州人和里阳承慰感谢太夫人疽隐,病加,恐不起顾。二十一字。双琼道:“不好了,隐下去,不如发出来的好。现在这样,可也没了法儿了。”萧云方欲说话,只见程夫人走了进来,说道:“这样的病总难好的。”萧云道:“妹妹刚才在这里说呢,我们也不能管他,且过了年再作计较。”于是命家人捧上福礼鱼肉三胜,一切陈设好了,挂起百神图来。子虚等不在家中,只得命萧云主祭,程夫人同双琼也拜了一回。那边书店里另行祀祖,扬州风俗,过年祀神的祭席,一夜不收的。到了二更,只把祀祖的祭席收起。大家享食杂馀,吃了夜饭。洗漱毕,皆在客厅谈天。母女二人直到四更身子倦极了,方才进内去安寝。萧云直到天明,看着家人收去了祭品,方熄烛安睡。双琼回到房中,把兰生的报条同没字的信反复看了几遍,心中自是感激,也参透了相思都在不言中的意旨。于是反复思想,道:“我是一个女儿,怎么好说臊脸的话?你是个男人,还可以说说。亲戚朋友,何以也不想到这层。现在老太太有病,倘有不测,谁同你做主呢?你现今考得高高的,就要进学,把这个喜信报我。他算我是他家的人,好似拿得稳稳的,你那里知道远虑呢?”双琼这么一想,心中烦极,直到天色大明,方朦胧睡去。自此萧云住在杨州,暂管阳家的事务。直到芝仙回家成亲后,方到申江。作者且把这枝笔停写一回,阅者要看下文。姑容缓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