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州道:“ 照字而断,做买卖大得其利;倘问终身,后来凶多吉少,因这个角字,头顶上有一把刀,底下一个用字,就是不周全,因是周字之中少一口,故云不周全,看将起来,十分凶险 。用字之中,虽有士字,却没有口字,则不能成一个吉字,故而断定是凶。”
  纳云听见这般说法,急得光头上汗珠子直滚,忙说道:“我与你先生商量,照你这字凶多吉少,头上有刀,却是不错,但不知可能避得过去?我想逃走他乡,总好避去。请教你为我想一想,还是逃的好,还是不逃的好 。”荆知州立起身来,故意搔搔头皮 ,眉头一皱,说道:“ 我看逃不了,就是逃往他乡,也难避去 ,这叫做‘身长六尺,天下难藏 。’还有这衙门里,他也要出关文,或者画影图形,况你又是个出家人,更易认得,哪里能够逃得过?不如求菩萨保佑,也许逢凶化吉。只要避过恶时辰,以后就不妨事了 。”纳云道:“ 避过恶时辰,话虽有这么一句,但不知真能避得过去不?”说这句话时,两条眉毛都攒在一处了。
  荆知州道:“我为你再占一卦,看是如何?”纳云道:“费神得很。倘若无事,自当重谢 。”荆知州含笑道:“ 朋友家情长财短,何必言谢 。”说着,取出三个金钱,放在手中,摇了三摇,放将下来一看,又摇又看,连摇三次,取粉板写好,凝神看了一回,方始说道:“据卦上看起来,只要避过庚辰日子,己卯时辰,就不妨了。今日己卯,明日庚辰,你明日不要出门,将身躲在大殿供案之下,外罩台幢遮盖,你将山门虚掩,过了卯时开门 ,如有烧香人来叩门,倘是孤身一人,千万不可开,因一人者凶象也。倘若两人同来,乃是逢双则吉,就是开门让他进来,也不碍事。切记切记,千万不可有误。我明日午饭之时来看你。遇有什么事情,明日再行计议 。”纳云听他言语有理,察断分明,深信不疑,就说道:“ 先生灵验如神,避过卯时,以后出来见人,想必无妨?”荆知州道:“恶时辰逃过了,还怕什么?”
  谈了一回,荆知州便辞别纳云,走出庙门,一径赶回州衙,进了内堂,就将测字先生的一副行头换去,立即唤了两个能干的公差。一个叫许文,一个叫朱高,这二人在通州衙门当差多年,极其能干。当下许文、朱高两个公差走进内堂,叩头说道:“老爷呼唤我们两人进来,有何吩咐?”荆知州就唤许文、朱高近前,附耳低言,对他两个说道:“ 如此这般,但今晚也要当心,你二人夜间要在山门之前悄悄巡察,不可让他逃脱 。”
  吩咐已定,将牌票用朱笔批好,付与许文、朱高。二人领了牌票 ,出了衙门,一迳到天齐庙巷来;暗中知照了地保、更夫,将巷里两头栅栏用心看守。
  荆知州想到前日将那告状人钱正林错认是个包揽词讼的讼棍,将他收入监牢,倒是冤屈了他,随即传班坐二堂夜审。一时间,自头门直到内堂花厅,各处点起灯球,如同白日,那云板不住的敲得当当直响,吆喝一声:“ 大老爷升堂了 !”公座两旁边的衙役皂隶,齐齐整整鹄立站班;六房书史,手执文卷伺候。只听一声传禁子上来!手执禁牌,呈上公案。荆老爷将朱笔写完,交代禁子,将新进监包揽词讼的生员带上来!须臾传到监内,提出解到堂上。钱正林未上石阶,口喊冤枉,走上堂来,双膝跪下。
  那堂上荆知州将案桌一拍,说道:“难道本府断错你不成!
  为甚口口声声叫喊冤枉 !”钱正林不慌不忙,叫声道:“ 公祖在上,听生员告禀:死者王有仁,乃是生员的学生。因情关师生之谊,那日他胞姊金定先到书房送信,说他亲娘磨快了厨刀,没有好事,恼极之声,说要杀有仁。王有仁一听此言,吓得不敢回家,却是生员送他回家。二因生员去说人情,不料他母亲花言巧语,生员被他蒙混,其心何忍?他又无亲少族,生员代他伸冤,何谓揽讼?再请老父台详细访问,倘若真是人命,就替百姓伸冤。倘若人命是假的,生员情甘领罪 。”荆知州老爷道:“ 既如此,你写下结来 。”即唤松去枷锁。钱正林当堂具结呈上。荆知州道:“ 今日暂且管押,候明日上堂 。”荆知州退进内堂。钱正林有值日差带去,此时不进监门,改收在押所之内。

  第17 回问真相姑娘哭诉见公差淫妇心慌

  许文、朱高两个能干公差,领了牌票,当晚就前往天齐庙巷,传了地保更夫,关闭了两头栏栅,进出行人俱要盘查,以免凶手逃脱。将近二鼓时分,走到一家门首,站立商议,听得门内有妇人说话之声。此等门户只有一门一闼,沿街浅屋,乃是小户人家居住之所,故屋内说话,门外可以听见。其人姓韩,名起福,娶了一个妻子,就是惯做媒人的蒋妈妈之女。夫妻二人在那里闲谈,岂知门外有人窃听。那朱高立定了,听那男子说道:“ 今日听得街上人说,王世成妻子,结识了天齐庙里的纳云这件事,如果被老和尚晓得,定要赶他出去。”
  朱高听得明白,一想有了见证,便叫韩起福开门。他夫妻二人听外面有人叫门 ,吓了一跳,开门一看,认得是朱头儿。
  韩起福道:“ 朱头儿,深夜到此何干?”朱高跨进屋内,将身坐定说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