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诗经上“防有鹊桥,邛有紫苕”,这个苕字的韵脚最妥当,把诗经上的两句,骈成一句,数起来恰好是个七言,叫做防有鹊桥邛紫苕,非常的得意。看见冷镜微走来,便把纸头给冷镜微一看,说道:“这个韵脚像铁板不像铁板?”冷镜微含含胡胡的,答了一声像。老夫子自然是老兴勃发了,说道;“我底下还有一句没写呢,你看好不好?”便道:“谁倜予美恨难销,上四字,还是用的诗经。”冷镜微欲笑不得,连声道好。章木仁和魏瑚簋还在那乩坛上,嘶喇嘶喇的拿着一块乩板,不住的拖来拖去。不料外面来了一个人,身体很肥大的,喘气吁吁,大踏步走到乩坛旁边,拿一张新闻报纸,使着劲向案上一摔,摔得乩盘里的沙灰,扑扑的飞动,迷得章木仁一眼。只听那人的声如雷动,骂着讲道:“这是什么世界,什么日月了?你们这一干的胡涂虫,还在这里干这些把戏。”要知来者何人,且待下回分解。
  






第十回 激义愤痛上万言书 数恩仇冤沉一字狱


  却说章木仁揉开了眼睛,见那闹乩坛的不是别人,却是钱五花子。这钱五花子,本来排行是五,名叫寤华,是南京城里极讲求时务的,寤华两字,便是要喊醒中华的意思。不过他讲求的时务,并不是当真的为国家起见,专门的想弄几个铜钱,考那本城的书院和那格致书院、求志书院,骗几文膏火用的,所以大家便借他寤华两字的字音,叫他钱五花子。当下章木仁一班学生,拿起报纸一瞧,只是北方一带,土匪蠢动,畿辅情形,很为危险,这几句说话。柳树人趁着这句话岔开了,便落得搁起笔来,诗也不做了,听那钱五花子指天画地的,谈那北方的风土民情,应派如何招抚、如何剿办、如何的练兵、如何的善后,夹七杂八的,画了几十条策。冷镜微本来年纪小,天良还没有断丧的,便发了一个愿心,向钱五花子道:“既是寤翁这样的般般大才,何不约几位朋友,做一道万言书,前去伏阙呢?”钱五花子道:“我也这般想,但是不瞒镜翁说,我一家五六口,单靠兄弟一人过活,倘然伏阙上书,各处的书院,是不能考的了,怎生是好?并且听说天津一带,已经有些外国人干预了。这外国专用一种绿气炮,倘然触着绿气死了,一家大小,又靠着何人呢?”章木仁在旁插嘴道:“寤翁不必怕什么绿气,兄弟倒有个以毒攻毒之法,遇了绿气,就用铜绿解他便了。”钱五花子笑他这话太没来由了,便拍掌笑道:“如此么,只借贵老师柳老夫子的顶子用一用就是了。”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。冷镜微沉下脸来道:“现在大事临头,列位休得只管取笑。寤翁所少的是银子,我这里拨两千给寤翁安家,其余的一切用度,不管几个人同去,那银子都在我身上。事不宜迟,今晚就打电报到杭州,禀明了家父,拨着汇票,后日就好动身了。”
  钱五花子听得眉花眼笑,很恭维冷镜微几句,就是章木仁、魏瑚簋等八个人,也愿意同行。
  到了明晨,冷竹江的回电到了,因为儿子干这惊天动地的事业,一共汇到了十万银子,搭上轮船,到上海招商码头歇下,知道天津轮船,须到第三日才开,便到各处闲逛。这日逛到十六浦,钱五花子见那彩票店里,挂了一张招纸,说是湖北对号单已到,便向章魏两公道:“我们三个人,合买的一条湖北票,不如就在此对号罢。”原来那票子收在魏瑚簋身上,向前一对,恰好是一个头彩。三人喜欢极了,同到公司总分局里,领了五千洋钱,运到栈房,花去三块洋钱的车费。钱五花子,找著书箱里一本行素轩的笔算,摊在桌上,算了半天,说是五千块钱,去掉车费还剩四千九百九十七块,每人应得一千六百六十五块。余下的两块,兑成角子,是二十一角零十六个铜钱,每人应得七角零五个铜钱,分成三份,摆做三堆儿,听各人自龋钱五花子本想多赚一个钱,却被魏瑚簋使了个小捉狭,把钱五花子那边的一堆,落去了一个铜钱。钱五花子把洋钱收了,便独自拿了一角公账的洋钱,坐了车到公慎银号里,存着生息,把整块的都存了。空下来的便掏出来一数,实指望是个七角零六文,数来数去,只余得五文。把衣襟上各处的袋子搜过了,又搜到扇袋里,眼镜壳子里,只是不见。银号里的伙计,见他张惶失措,问他什么失了。钱五花子高声应道:“失去了一个铜钱。”说罢,把满号的伙计都引笑了。钱五花子觉得不好意思,便闷闷的出来,左思右想,想不出是哪里掉落的。低着头只管向前直走,不提防走到茂源酒店门首,一个聚乐园的伙计,头上顶了几碗虾仁面,被钱五花子一碰。钱五花子的力气本来很大,碰翻了碗,把碗里的面条子,直冲到五六尺外面去,挂在一个客人的身上,把浑身的衣裳都糟踏了。那客人却是个包探,便喊了一红头,押到捕房去了。钱五花子的彩钱,已经存着银号,衣袋里只有公账里的十五块,尽数的给了包探,才放他出来。垂头丧气的到了栈房,已是三更向后,大家访问情由,他只是低着头不讲。忽见账房里领着一人进来,那人一见钱五花子,便上前扭住道:“你倒会躲呢?你押在巡捕房里,惹得我等了八九个钟头,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