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福禄闻言,只得跟随婢女至后堂。见堂中端坐一人,体态庄严,举止不俗,真是夫人模样。福禄方欲下跪,那老夫人含笑口呼:“徐公子免礼,请坐。” 婢女献茶,老夫人注目,将福禄看了一遍,心下十分羡慕。遂言道:“ 老身家世已经小女言明,母女匿迹山林,也是权宜之计。但则小女年已二八,尚且待字,公子乃名门之裔,意欲招为坦腹。原知仰攀高第,惭愧难禁。仔细思量,先夫也作总兵,似尚门庭相当,尚望勿却。即许良缘,此为老身幸事。” 小福禄闻言,不由两难。暗思:“ 若不应允,必为刀下之鬼,不能去救少主人。不若权且允下,俟主冤已雪,即将此女与公子匹配,不算辱了门第。”想罢,说:“承老夫人错爱,敢不允从。惟恐有辱门楣,实深惭愧。”口呼:“岳母请上,受小婿一拜。” 白老夫人满心欢喜,遂将福禄扶起,立刻命人预备喜筵,当晚成就花烛。小福禄闻言,心中大惊,口尊:“岳母在上,小婿有一言奉禀。家母在堂,不告而婚,于理似有未合。容俟小婿回杭后,禀知家母,当遣媒灼前来亲迎。今日就一语为定,花烛良辰且待异日。”白老夫人笑说:“公子毋须推诿,诚如君言,分明是脱身之计。天缘既合,何必耽迟?还是今日成就的好。”复命丫环,速备香汤,给姑爷沐浴。两旁答应,遂将福禄拥至书房,催促沐浴。又送来一套新衣,催着更换。小福禄没法,只得更换。有人相陪,只羞的小福禄面红过耳,低头不语。

  堪堪夕阳西下,明月东升,忽闻一片笙歌,簇拥新人进了内室,交拜天地,送入洞房。小福禄暗自凝思,今夜如何是好?猛抬头见房中案上摆着许多令旗令箭,眉头一皱,计上心来。我何不如此如此,借作脱身之计。见房中已摆齐喜筵,众仆妇请新人交杯,小福禄落座,并不推辞。手执金杯,躬身送至白艳红面前,曰:“感承岳母匹配良缘,惟恐薄命书生,无福消受。请卿饮此一杯喜酒,共遂鸾凤并枕之欢。”丫环代替接酒,送到白艳红吻上。白艳红面泛桃花,一饮而尽。小福禄又连劝两杯,白艳红难却盛意,只得全行饮尽。白小姐本无酒量,就此三杯,不觉玉山倾颓,二目迷离,温柔乡风味未尝,黑甜乡早经领略。仆妇等即代他卸去衣冠,扶入绣帏安卧。小福禄心中暗喜,便命人去到书房,将衣包取来,令仆妇丫环另房去安息。遂将房门关闭,见白小姐睡沉,自己卸去衣冠,换了自己便服,取了笔砚写了一封辞别的书信,内中辨明自己出身:系为主鸣冤,叩阍告状。主冤未白,何敢私婚?遂细写明白,放在桌上。遂将包裹背起,在令旗架上取了一枝令箭。听外面已交三更,轻轻开了房门。见外面人迹虽无,灯光犹炽,提心吊胆,悄悄走出后堂。来到聚虎厅前,所幸并无一人知觉,心中暗喜,放开胆量向外走去。忽闻巡逻喽卒一声喝问:“ 来者是谁?”毕竟福禄能逃出此山否?且看下回分解。


  第三十六回 小福禄飞凤山定婚 白艳红范相府留柬

  家住湘江渡岸头,持竿跃上钓渔舟。
  终朝水面为活计,不是鱼儿莫上钩。

  话表小福禄被巡兵拦路喝问,不由的一惊,遂应声答道:“ 是我。” 巡兵挑起灯龙,近前一照,赶着垂手而立,躬身问道:“姑爷黑夜往那里去?有何公干?”福禄说:“我奉小姐之命,派我巡查山寨,恐怕尔等因酒误事,故而发此令箭,速与我备马。” 喽罗不敢怠慢,立时将马备到。出了寨门乘骥,喽罗相随,行至山麓。福禄勒马向喽罗言:“这令箭交与你,你可代我往各处巡查,速去速来。我在此等候。”喽罗答应,遂接令,便往各处巡查去了。福禄见喽罗去远,便把马加上一鞭,如飞而去。

  且言白艳红酒本无多,也非大醉,倾刻酒兴解散,只觉遍体微凉,睁开倦眼向床外一观,不见徐公子在屋。遂下得床来,走到案前。但见一幅笺上写了许多行楷,就灯下一看,只气得蛾眉倒竖,两泪交流,骂一声:“薄幸郎,骗得奴好苦。” 遂取了一柄宝剑,走出房外,喊醒飞云、掣电,说:“跟我走。” 二婢不知何事,出了后堂,三人一齐两足一蹬,便飞入空中,真如电掣风驰往山下追去。追到半途,远远见一人骑马往前飞奔。白艳红本是剑侠,飞云、掣电二婢女与白小姐艺术不相上下。白艳红说:“那前面骑马的大约是他,急速将他赶回。” 飞云、掣电一声答应,霎时已至福禄前,从半空落下,一声喝道:“徐文炳你向那里走?你竟敢私逃。”遂将手中剑向福禄脸上一晃。小福禄正然加鞭飞跑,忽闻迎面有人大喝,心惊不已。见宝剑在脸上一晃,只吓得胆落魂飞。定眼一看,正是白小姐同二婢女立在面前。但见他身穿大红绣花金镶密扣紧身短袄,下穿水绿绣花扎脚罩裤。二婢女皆是身穿元色湖绉白绣花密扣紧身,下穿湖色扎脚罩裤,皆是一脸的怒色。见此光景,急忙下马,向白艳红面前跪下,口中哀求:“白小姐,念福禄原是徐家小使,只因主冤未白,情急叩阍,恐言真情,难保性命,因此假冒主人之名。不期蒙太夫人之恩,欲招为婿,那时又不敢推却,只得勉强应诺。以为待白主冤,回到杭州言明此事,即请我家公子备礼迎娶,两全其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