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。天尚未明,福禄起来用了点心,白艳红也梳洗已毕。福禄遂到街上等候叩阍。已交巳牌,忽见一匹流星马飞奔而来,喊道:“圣驾回朝,尔等百姓,跪迎圣驾。”只见各铺户皆排香案,众黎民跪在两旁,人声寂静,万籁无声。不到半刻之工,但见龙旗凤帜,金瓜钺斧,锦衣太监、御林军、护驾侍卫、众王侯世爵有骑马的,有步行的,一队队在前。接连着十六名带刀护卫,皆是虎背熊腰,排列随驾。后随细乐有十六对提炉,声韵铿锵,香烟袅袅。后随一柄曲柄黄罗绣龙伞盖,下罩万岁圣驾。左辅右弼二位承相,骑马随行。又有八名带刀头等侍卫,扶着龙舆缓缓而行。福禄跪在人丛,见圣驾已近,便将御状顶在头上,口呼:“万岁,小民冤枉。” 众臣皆惊。只见武士手执金瓜,方欲击下。范丞相心中明白,喝住武士,赶即下马,跪伏圣主驾前。口呼:“ 吾主,现有小小孩童犯颜叩阍,必有大冤。恒思蝼蚁尚且贪生,岂有人不思活命,竟敢冲犯圣驾,自寻死地之理。据他口称冤枉,大约定有奇冤。吾主宽恩,容臣取他状词,吾主御览是何冤枉,严加讯问,以正国法,而凛天威。”天子准奏,范相接过福禄的御状,阅了一遍,复至驾前跪奏:“臣阅此状,乃系书童代主鸣冤一案,求陛下将该犯暂交武士带转朝门,再行严讯。”天子准奏。
武士遂将福禄带讫。圣驾还朝升殿,文武朝参已毕,范丞相将叩阍状词呈上。天子览遍,龙眉一绉,向范相口呼:“爱卿,据状内称,屡经上控,均已斥驳。该抚既经不准,必然案无遁饰。乃敢叩阍,希图侥幸,其中情节,显系有人从中唆使等情。即着卿家带去,严加审讯,据实覆奏。” 范相领旨,值殿官遂将原状掷下。范相取了状词,谢恩退下,圣驾还宫。
范丞相将福禄带回相府,当即传齐差役,立刻坐堂。福禄跪在下面,范相问:“尔既代主鸣冤,速将冤枉诉上来。”福禄见问,遂跪爬半步,口呼:“相爷在上容禀:小人的主人乃是黉门秀士,懦弱书生,平时只知读书,那有黑夜持刀杀人之理?县太爷只执一己之见,以折扇为证,严刑酷拷。我家少主人受刑不过,屈打成招。相爷明见,小主人即便持刀杀人,应该检出凶刀。既无凶刀,何以折扇为证?因此屡经上控,冀申冤枉,曾奈上司皆以县详为凭,屡控屡驳。小人情急,与老主母言明,赶到京城,来告御状。明知叩阍罪该万死,但是小主人既遭奇冤,老主母卧病在床,我之小主人冤不能申,坐以待毙,不若小奴才冒死申雪,或可仰动天颜。小人实是情急叩阍,并无虚语。若蒙相爷见怜,使小主人奇冤已白,小人虽千刀万剐,甘心领受。” 言罢,叩头不已。范相又问:“你言情实冤枉,并无半句虚语,本阁且问你,这纸状词是何人给你调写?” 福禄说:“是小人自己调写。”范相喝道:“胡说!你言无半句虚言,即此就是虚言,你是书童,何得能写此状词?明显欺蒙!” 福禄说:“ 小人陪伴小主人日在书房,承小主人时常教训,因此粗知文墨。此状实系小人调写。” 范相说:“状词既系你亲自调写,你且将状词背写上来。”福禄口呼:“相爷赐下纸笔。” 旁有伺候人,将纸笔送下。福禄便伏在地上,不移时,缮写已毕,呈送上去。范相细看,状词不差,字迹与状上无二,字迹清秀,暗暗欣羡:“不料小小书童,有些胆量,有此才学,有此情义,真真难得!”遂令人仍然带下去候覆,奏看圣意如何。
范相退堂入内宅,就将以上情形向夫人说知。夫人闻言,亦是赞美。范相叹道:“老夫年逾五十,膝下尚虚,若得有此一子,也可慰咱夫妇二人之心。” 言罢,走入书房,遂即具了表章,以便明日覆奏。
次日五鼓起来,换上朝服,入朝覆奏。走进朝房,文武百官皆问叩阍之事,范相略说大概。忽闻静鞭三响,天子临朝,文武百官皆趋诣金阶,山呼已毕,分班站立。值殿官喊道:“百官有事呈奏,无事退朝。”范相出班跪奏:“臣昨日钦奉谕旨,承审叩阍一案,现已审明,特具表章,恭呈御览。”值殿官将表章呈上,天子览毕,曰:“ 据卿所奏,这叩阍小儿实系义仆,徐文炳一案系有司不明,不能悉心推究,从中必有覆屈。虽然上控,又系照详批斥,一味含糊。据此奏陈,必须彻底根究,务使民可申冤,官知所儆。” 遂提御笔在表章上写道:“据表已览,即着该大学士范其鸾,即日前赴杭州访查明白,以申国法,而恤民情。福禄叩阍,例应治罪;姑念忠心为主,着从宽免究。仍着该大学士带同前赴杭州,归案严讯,以彰国法,而重政刑。钦此。” 御批已毕,当即发下,范相亦即退朝,回至相府。当与夫人说明,亲赴杭州查访。
即日料理清楚,次日上朝陛辞已毕,即带范保、范洪两名家丁,并福禄一齐出京,水陆并进。一日到了淮安,本拟上岸亲到胞妹云府,因圣旨在身,不敢费公就私,遂令范保赴云府问候。当即开船前进,这日已到镇江。忽然想起刘瑾之义子刘彪在镇江无恶不作,因其顺便访其劣迹。主意已定,遂令艄子泊船。范相改换衣服,头戴九梁巾,身穿藕色道袍,腰系香色丝绦,手执折扇,扮作江湖术士模样。令范道袍,腰系香色丝绦,手执折扇,扮作江湖术士模样。令范洪、范保扮作青衣,远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