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年,催着我回去。他忙些什么?无非是想乘你侄儿在台上,赶紧抓一两个优差到手。现在耽搁的日子也却不少。这几天天气不冷不暖,我打算日内就要动身去,免得山东在那里盼望。” 他大哥闻听甄阁学说要动身,不觉红了红眼,却不来十分勉强留。他便说这:“也是正经。昨天学艺还说黄老二着急得了不得,请他来对我说,叫我劝你快点回山东的话。但是我这一病,若不是黄老二一帖药挽回来,我现时也不知投在谁家去了。咱们老兄弟还能有这些日子聚会,须得怎么样酬劳酬劳人家,尽咱们一点心。” 甄阁学道:“这事大哥倒不要挂着心上。我老早允许他过,到了山东,他要什么差事什么缺,包与他弄一个。” 他大哥道:“这是你的愿行,你自去还。我怎么好就这样白白费人家的心。” 回过头来,对徐氏太太说:“你就斟酌配几样合用的礼物,另外封二百银子程仪,叫学艺亲自送出去。”徐氏太太答应道:“照办。” 甄阁学也便去归着行李,又往亲戚家中辞行,一连两三天,无非是饯行送礼。这些事情叙也叙不完的,徒然浪费笔墨。做书的有两句呆话:是有事即长,无事便短。
  现在且说济东泰武宁道的甄观察,一日接到黄二麻子电禀,知道老太爷由保定回到京城,把家事布置好了,择日起身来山东,便吩咐首先派人来把上房打扫干净,裱糊起来,预备老太爷到来好住。这甄观察是山东省有一无二的红道,署着首道,兼着十几处局子的总办,谁人不奉承,谁人不巴结。自从得了老太爷有动身的消息,把个历城县的冯大老爷忙个不了,生恐怕差事办的不周到,再四的叮嘱帐房、师爷、差总、家人不要替我省钱,只要甄大人说一个“好”字就是了。这却是做首县的心法,并不是冯大老爷一人是这个样子。此时航路已通,由北京至济南不要十天就可到得。甄观察数着日子,一天盼一天,还不见到。在电报局打了个电去问,复电回来,方才知道,因为老太太的肝气病发了,耽搁下来,没有动身。这肝气病是老太太的老毛病,近年上了些岁数,时常发的。甄观察故并不在意,仍旧地上衙门,到局子办公事。一天抚台因办公上的事要与司道商量,叫承差拿名帖来请,正传齐伺候,要上院去。忽然电报局送来一封京电,收发委员不敢怠慢,赶着送到门房来,交送门上大爷。若是循常公文也就照例搁他起来,等到晚上汇齐送进去。因是北京电报,不知所为何事,大人正要上院,这一去不知同抚台谈到什么时候才回来,设或这电有要紧事件,岂不误了。门上大爷一接到手,即刻戴上帽子,拿着上去。此时甄观察已衣冠齐楚,刚跨出签押房门,门上拿着电报,抢步递上去。甄观察早已看见,折身回到签押房,用剪刀拆开封套,取出电报纸,全是些外国号码,脸上露出不豫之色。哼了一哼说:“ 这些委员拿着很大的薪水干些什么事?懒得报都怕翻,就送进了,真岂有此理!” 两太阳角上的青筋一根一根暴出来,望着门上骂道:“王八蛋,还不快去叫熊师爷来,只管呆站着干吗?” 门上大爷见大人发了脾气,早同小鬼一样,话也听不出了。甄观察急得冒火,跺脚道:“吩咐你去请熊师爷,怎么着?” 门上被大人一脚跺醒,掉转屁股,恨不得把两只手也变成两条腿奔着去请熊师爷。一霎时熊师爷跑得满头大汗,走进签押房,垂手一立。甄观察头也不点一点,便将这封电报摔了过来。熊师爷双手捧着,就在签押桌子角上取出一看,只见上面画的是:
  山东 3444 1280 6670 3910 3017 2099 6494 2525 6591 2514 0354 3003
  一面翻开电报汇编,按着号码去找,要想快点翻出来讨好。谁知心中着急要快,偏是快不成。不是这个头尾不对,便是那个号数翻不出,弄的手忙脚乱,不知翻哪一号才好。执帖门上又进来禀知,说是两司都到齐了,等着大人到了一同进去。院上又来催过了,把个甄观察急得没法,不知这电到底是一件什么倒运事,只管骂电报局委员,当差懒惰,心中又怕误了院上的传唤,看熊师爷翻了有半个点钟,一个字不曾翻得出来,一手指着纸道:“师老爷前头那几个字不必去找了,一定是济宁道甄。你只赶快把底下几个字翻出来,叫我明白明白是什么事,我好上院去要紧。” 熊师爷急得头上汗珠像黄豆大的一颗颗滚落下来,用一只袖头揩着,一手翻着书,随翻随录写出:
  “毋改令晨辰旰人殢”
  几个字来。甄观察眼睛盯着纸上写的字,口中喃喃,心中突突,转念怎么翻出来的字不成句读?竟猜详不出究竟是桩什么事。外边又来说:“是院上接二连三催了好几回,两司都上去了,叫请大人就去,抚台大人等着商量事呢!” 甄观察这个时候闹得出不出进不进,心里一横说道:“管他妈的什么事,且先上院去,回来再慢慢的翻罢。” 大踏步地走出签押房来,往二堂上轿,忽然觉得五心发潮,终觉要把这件电报事弄明白才好。复转身回来,不到签押房,径向三堂走来,一路进来,叫着太太道:“方才来了一封京电,局里没有翻来了,我叫熊师爷来,虽然翻出,却是看不断句读,究竟为的什么事?恰巧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