哥哥作主的。”马小姐道:“儿子大了老子也不能够硬行作主,何况是哥哥。你这没中用东西,见哥哥就这么的惧怕。既然这么着,就应得谨守规矩,为甚又来引诱人家,弄的我上不上下不下。我问你,你出来吊膀子,可是奉过你哥哥命令没有?况且婚姻大事,是正正经经的,就向哥哥直说,总也不见会打你耳光的。你惧怕你哥哥,我是不怕的,你就和我一同去见你哥哥。”说着,逼着他就要走。耕心发急道:“你不要这样,我有话同你讲呢。不瞒你说,我已经向哥哥说过几回了。”马小姐道:“说过最好,你哥哥谅总答应的。”耕心道:“不好算答应。”马小姐道:“难道竟不答应么?”耕心道:“也不好算是不答应。我哥哥因为我不诚实,不肯替我做事情。我上月向嫂子借了一个钻戒,后来朋友淘里说得起劲,叉叉麻雀,输了二百块钱,就把这戒子退下来,抵给了人家。直到现在没有钱去赎,嫂子告诉了哥哥,哥哥就说我不诚实。”马小姐道:“为甚不早向我说,我穷虽然穷,二百块钱却还拿的出,只把钻戒也吓不煞人,你就去赎来还了他。只要你我成了婚,照老人家遗嘱,向他分家。”耕心道:“你这计策好极,我们老人遗嘱,有一张存在族长那里,现在族长齐巧同我哥哥不对,同我却很对。我成了婚,族长一定肯帮我忙。何况成家分产,遗嘱上载写的明明白白,就打官司也不怕他。”马小姐道:“你为甚不早点子向我说。”耕心道:“那原是我自己不好,我因为在你那里已经借过不少了,不好意思再向你张口。”马小姐道:“你也太觉婆婆妈妈了,你我两个人,还分什么彼此。你的钱就是我的钱,我的钱就是你的钱。我向你说过几回,怎么总是这个样子。”耕心认过不迭。马小姐叫他等在小房子里,自己立刻回公馆,拿了只金钏臂来,交与耕心,叫他当了抵用。耕心大喜,接着钏臂,就向手上一套,别过马小姐,跨出门,随步所之,顺路行去,刚转一个弯,劈面碰着一个人。那人口称“老耕,你写意哇。”耕心抬头,见是费公馆二爷王阿根,和自己在花烟间吃醋打架打成的相识。当下忙道:“阿根哥,多时不碰面了。阿三那里可还去?”阿根道:“花烟间么,我现在是不走了。”耕心道:“阿根哥敢是高升了不成?老相好那里都不去了。”阿根正要回答,不提防背后有人伸手掩住自己眼睛,连问是谁?那人只是笑并不答话。阿根急道:“总是我的儿子,疼惯了你就没大没小,寻起你老子开心来了。”那人才把手放开道:“是你儿子的祖太爷呢,你错认了人也。”阿根回头,见是钱瑟公的小马夫刘小泉,从前在春泉那里做过的。就道:“我说是我的儿子,果然就是小泉这儿子。那原是我不好,不应宠你的。”小泉道:“你们听听,他要做我老子了。试瞧瞧,谁像爷,谁不像爷。”耕心假装咳嗽道:“合罕,好儿子,再叫两声。”三人一笑而罢。小泉道:“你们到那里去?”阿根道:“没有定所,我们也是才碰头。”小泉道:“原来都不是一起的,难得难得,我们一块儿走走罢。”三人并着肩行。小泉居中,阿根居左,耕心居右。耕心伸手勾着小泉脖子,小泉伸手勾着阿根脖子,三个人勾颈搭背而行。走了一阵,早到四马路汇芳居茶馆。小泉道:“我们喝茶罢。”走上扶梯,沿窗坐下,泡了两碗荼。耕心问阿根:“你为甚一竟不出来,好多时不见你面。”小泉抢说道:“他家里头有了花样,还要外边来做什么。”耕心忙问什么花样,小泉道:“这事我那里知道,须要问他自己的。”耕心果然问道:“老根串了什么花样,这几个面前,说说有甚要紧。”阿根道:“你去信他呢,满嘴里胡言乱语,狗嘴里那里会有象牙出。”小泉道:“真的么,可要全替你说出来,拎起义袋底一倒,相信不相信。”阿根恐他真的说出,忙着作揖央告。耕心笑道:“你道我真个不知道么,我也不是木头人呢。你的事情全上海差不多都传遍了,那一个不晓得。知己朋友面前,倒还想瞒头藏尾。”小泉道:“你真个晓得么?”耕心道:“你不信我说出两句你听。老根不是交上了桃花运,在公馆里替他主人代劳?”小泉道:“看着着,洋行里是装着德律风的,你们吃洋行饭人,消息所以灵不过。”又向阿根道:“你再想瞒人,可是瞒不过了。”阿根道:“随你们胡说罢,我横竖没这件事,我王阿根是一竟规规矩矩的。”耕心道:“你不要假撤清,小报馆里要上你报呢,你晓得没有晓得。”王阿根急问:“真的么?”耕心正色道:“那个谎你。”阿根听说,吓得额角上汗,一粒粒珍珠相似,连问“可还有法子止住他,可还有法子止住他?”耕心道:“你要我止住也不难,只消先把近来情形,详详细细告诉我,瞒一个字,我可就要不答应。”王阿根没法,只得道:“姨太太起初与我很要好,现在有了冯小旦,我可就够不上了。”耕心道:“姨太太又姘了冯小旦么?”王阿根道:“那里只冯小旦一个。这位姨太太自进了我们老爷的门,轧的姘头,屈指算算,差不多有十来个了。他的脾气,真与别人不同。瞧着轧个巴姘头,是稀没要紧的事情,宛如坐回巴马车,吃回巴大菜。这个腻了,就换上那个。那个烦了,再换上这个。有几个连尊姓大名都没有打听明白,已经上手了。”耕心道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