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的东西,觑个便只要一偷,真不过是一举手一投足之劳。然而破了案,总不免皮肉受苦。独有做乌龟,最是做得过。只有福享,没有祸受。赚几个钱,都是人家喜喜欢欢情情愿愿拿出来的。儿子想过,三百六十行里头,最写意、最安逸、最稳足的行业,就要算着乌龟。还有一层,历古到今,许多重案,像谋杀亲夫之类,都是男子不明白酿出来的。倘都像我这样,那里还有此事。就逼着女子,叫他谋害,他也不肯。为甚呢?他害掉了我,再要找这么一个好讲话丈夫,可就没处找了。”一席话说得周太太、凤姑、小燕、巧宝都不住的点头称善。介山在家里头,虽发挥着这么的政见,朋友面前却半个字都不提。有时闲谈到了家教,他总竭力主张严肃。因此乃眷干那秘密生涯,人家只当他是不知道的。后来巧宝姘上了个慎记经租帐房总帐许老头,枕头边说了情,许老头带挈他进慎记当一名小帐房,每逢十四三十,拎着皮包,帮助收收房租,介山马屁工夫,本是头等。又有他夫人的内助,两路夹攻,弄得个许老头欢喜得什么相似,在东家面前,不时替他延誉。东家见总帐称誉的人,自然也另眼看待,有时叫他办理一两桩小事情,他又偏能够效点子小忠小信。弄的东家都相信了,后来不知用了个什么手段,许老头的饭碗,竟然被他敲碎,他就不次超迁的升拔了总帐。欲知后事如何?且听下回再表。


第十七回 恩庆里马夫打野鸡 普天香嫖客施毒计

话说周介山谋着了慎记经租总帐之缺,手面就阔绰了许多。所交一班朋友,都是商界上体面人物。像钱瑟公、王祥甫、马静斋、毛惠伯之流,一般也花天酒地,应酬场中,居然总有他的位子。然而人家到应酬场中来是花钱,他老人家却是来赚钱。你道他用什么手段赚的?原来介山相与朋友,无非是替乃眷拉马。他的公馆,就是绝好一座销金窟,恁你整千整万家私,除是不踏进他的门,一踏进去总是个精光完结。他的夫人和两位令抹,这三个人的迷人工夫,就是堂子里久于阅历的婊子,也没有那么利害,真是媚吓俱施,刚柔并用。后来生意兴隆,营业发达,巧宝、凤姑、小燕竟有应接不暇之势。费尽心机,用尽手段,总不免时有吃醋争风事情。介山和乃眷密议了几回,商量个扩充之策。由乃眷建议,叫他纳宠。介山亲到苏州,出重价买了两个绝色女子,载回上海。圆房这日,一般也悬灯结彩,设筵开贺,热闹了好多日。从此周公馆有了五面艳帜了。生意愈加兴旺。然而一个人的心,总没有满足的。好了还要好,多了还要多。介山生意越盛,心里越愁,愁的是不能发展。后来不知怎样,竟被他想出了个改良女总会,维新大台基。这法子真是好不过,痴男怨女,浪蝶游蜂,都当他是个世外桃源,结队成群的赶将来。珊家园周公馆,在玩耍场中闯闯的,提起了几几没个人不知,没个人不晓。更有家境平常的人家,像马静斋之类,正幸有着这方便所在,妻女们开了一条生路,家中究也不无小补。所以眼开眼闭,尽着他们去扰。又那里料得到他那位令爱,轧着的姘头,竟是个一毫不拔的小滑头。非特捞不着半个钱,倒反要贴汉,把自己费尽心机骗来的造孽钱,又给人家骗了去。照老辈里评论起来,又是天运循环,一报还一报了。自梅心泉、钱瑟公发起了国货会,第一个邀入会的就是周介山。介山入了会,回家竭力劝说他夫人、如夫人、令妹,幸喜一说成功,都劝的相信了。这几位女将一相信,国货会可就得益不浅。世界上势力最大的本属女子,女子里头的势力,姘头女人比了自己妻妄更为利害。周公馆几位女将,所交接的又都是上海社会中有名人物,互相吸引,互相劝告,国货会就自然而然的蒸蒸日上。这一段功勋,却是周介山半生伟绩,不可埋没的。看官记清。(特笔表扬所谓一善之微必录也。)

却说正记洋行西崽钱耕心,自与马小姐搭上了手,骗着银钱不知有到多少。马小姐只道他果是买办兄弟,一心一意想嫁给他做老婆,耕心总用滑头手段来对付。每逢提到嫁娶两字,他就支支吾吾,拿别的话来敷衍。这日在小房子里碰了面,马小姐又提起这话,耕心照例用别语兜答道:“后天张园要打擂台了,这是上海从来不曾有过的事,想起来必定大有看头。我们国货会里的会长梅心泉先生,是个拳棒惯家,到那时不知他老人家肯出手不肯出手,你可高兴去瞧么?倘然高兴,我就和你同坐着马车去如何?”马小姐道:“你这个人究竟怎么样生的?人家好好同你讲正经话,你总把别的话来回我,已经好多回数了。究竞安心同我玩,还是有意不要我?你今天回了我明白,再讲别话。”耕心瞧马小姐时,见他粉脸上露出薄怒的神情,两颊红的像着露桃花,水汪汪一对秋波,射住了自己一瞬都不瞬。做贼心虚,不禁害怕起来,嚅嗫道:“我和你眼前也很好,何必定要嫁娶。嫁娶这桩事,行起来很是费事。”马小姐道:“终不然一竟着,成个什么样子。”钱耕心道:“不瞒你说,我家里虽是有钱,只都不在自己手里。一举一动,一点子主儿不能做,可又怎样呢。”马小姐道:“我可不要听,你难道一生世不要娶老婆不成。”耕心道:“那原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