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方亦容杂彝而来者,有摩尼焉,有大秦焉,有妖神焉。合天下三彝寺,不足当吾释寺一小邑之数也。释寺唯一,彝寺有三。
摩尼即末尼也,大秦即景教也,ビ神即波斯也。今据《元舆记》而详考之。《长安志》曰:布政司西南隅胡ビ祠,武德四年立,西域胡天神也,祠有萨宝府官。主祠ビ神,亦以胡祝称其职。《东京记》引《西彝朝贡图》云:康国有神名ビ,毕国有火ビ祠,疑因是建庙。王溥《唐会要》云:波斯国西与吐蕃康居接,西北拒佛(即大秦也)。其俗事天地日月水火诸神,西域诸胡事火妖者,皆诣波斯受法。故曰波斯教即火ビ也。宋人姚宽曰:火ビ字从夭,胡神也。经所谓摩醯首罗,本起大波斯国,号苏鲁支有弟子名玄真,居波斯国,大总长如火山,后化行于中国,然妖神专主事火,而宽以为摩醯首罗者,以波斯之教事天地水火之总,故诸胡皆诣受教,不专一法也。
大秦之教本不出于波斯,及阿罗诃者出,则自别于诸胡。碑言三百六十五种之中或空有以沦二,或祷祀以邀福,彼不欲过而问焉。初假波斯之名,以入长安后乃改名,以立异地,志称默德那为回回祖国。其教以事天为本,经有三十藏,凡三千六百馀卷,西洋诸国皆宗之。今碑云三百六十五种,肩随结辙,岂非回回祖国之三十藏,与若末尼,则志磐统纪序之,独详开元二十年。敕云:末尼本是邪见妄称。佛法既为西湖师法,其徒自行,不须科罚。大历六年,回纥请荆杨等州置摩尼寺,其徒白衣白冠。会昌三年秋,敕京城女末尼凡七十二人皆死。梁贞明六年,陈州末尼反立母乙为天子,发兵禽斩之。其徒不茹荤酒,夜聚淫秽,画魔王踞,坐佛为洗足云。
佛上大乘,我乃上上乘。盖末尼为白云白莲之流,于三种中,为最劣矣。以元舆三彝寺之例,核而断之。三彝寺,皆外道也,皆邪教也。所谓景教流行者,则彝僧之黠者,稍通文字,膏唇拭舌,妄为之词,而非果有异于摩尼ビ神也。作《景教考》俾士大夫之溺于彝学者,知其从来如此。
【叹誉赠俞次寅】
往余读明州周茂山诗,叹其如独鸟呼春,九钟鸣霜,近代才子无出其右。已而群公叹茂山者,皆以余言为然。今年偶游钱城,有人告我曰:杭越之间,群毁茂山,以为其人可杀,而诗可放也。众怒汹汹将及子,子其戒之。或又曰:吾子不自重,采列朝诗,结弹斯世之所谓宗主者,杂然欲杀而以茂山为顿刃,茂山惧,殆将迸子以自免也。
钱唐俞次寅者,茂山之友也。次寅诗名独噪于杭越间,相与敛手推服,无异词。夫次寅、茂山,皆余之所叹也。今也毁一而叹一,譬诸焚芝而树蕙,铩鸾而巢凤,斯人之耳目已贸易不能自主矣,而又何以方人?所谓两口而自啮者也。不见次寅久,诗益奇其得意处,有抉舌锥沙,崩崖倒峡之势。由次寅观之,茂山所就当益奇。
此二子皆腰下有骨,岂怵于群飞刺天,迸人以祈自免者耶?苏子瞻有言:士如良金美玉,自有定价,岂可以爱憎口舌贵贱之。余自放于空门,老而无徒,然不能无空谷似人之喜。今得见次寅,犹见茂山也。于其别也,作《叹誉》一篇以诒之,并以诒其徒王备五、冯道济者,共为叹息也。
【原讳】
韩退之为李贺作《讳辨》,辨二名、嫌名不讳之义,详矣。而未核讳之所自始。
《曲礼》曰:“卒哭乃讳。”郑玄曰:“敬鬼神之名也。”生者不相辟名。卫侯名恶,大夫有名恶,君臣同名,春秋不非。《檀弓》曰:“卒哭而讳,生事毕,而鬼事始也。既卒哭,宰夫执木铎以命于宫曰:舍故而讳新。”卢植曰:“丧朝夕奠,尚生事之虞而立尸,卒哭讳新,是以为生道事之毕矣。复以鬼道始事之也。”玄曰:“谓不复馈食于下室而鬼神之也,故谓高祖之父当迁者也。”王肃曰:“故谓五庙讳者。”《左传》曰:“周人以讳事神,名终将讳之,著之于经,质之于传。古人之制讳也,生事耶?死事耶?吉礼耶?凶礼耶?故曰:之死而致生之不智而不可为也,之生而致死之不仁而不可为也。”
今之议辟讳者懵于生事鬼事,舍故讳新之典而杂然曰:辟讳故讳之,不知而辟新讳,斯不仁不智之尤也。孔子谓为刍灵者善,谓为俑者不仁,不殆于用人乎哉!今人不读书,不考古,不悉忌讳典故,但以献谀教谄为能事,之生致死陷于大不敬之律而不自知,斯孔子之所哀殆于用人者也。昆山归子庄,字玄恭,吴越间传知其姓字,唐人所谓不以名而知其人也。士友笔札,忽改称为元恭,归子错愕,不置答。谓余习于礼者而问焉,广昌黎之辩作《原讳》以告之。
【愚楼对】
愚山子治临江之公廨,撤故亭为愚楼。山阴徐伯调记其事于石,余读而美其文,传示坐客,客有啐于旁者曰:“子之营绛云也,可谓夸矣。乌目再成,雀离交加。真檐翠微,斗{亡木}丹霞。丛屋架栋,四部五车。如窃脂,如雀啄花。剖苇负版,殚瘁厥家。祝融作难,焚如突如。绿字焦烂,丹书掀飞。珠尘玉膏,狼籍路衢。主人耄矣,诛茅烬馀。踅鼻枳足,骄虫之庐。过者窃笑,咸欲削绛云之扁而谥之以愚。临江之楼,上应星斗。叠嶂盘郁,清江蚴。下容旌旗,将吏奔走。江山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