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支也。孔子无此言,颜、曾亦无此言,孟子亦无此言。孔子曰「忠信」,曾子曰「忠恕」,孟子亦曰「天下之本在国,国之本在家,家之本在身」而已。他日又曰:「仁,人心也。」未尝于心之外起故作意也。又曰:「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,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。」又曰:「而勿正心。」岂于心之外必诚其意,诚意之外又欲致知,致知之外又欲格物哉?取人大中至正之心纷然而凿之,岂不为毒?又曰:「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,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,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。」孔子临事而惧,作易者其有忧患,好贤乐善,何所不可而恶之也。是安知夫恐惧、好恶、忧患乃正性之变化而未始或动也。又曰:「心不在焉,视而不见,听而不闻,食而不知其味。」孔子谓:「心莫知其乡。」而此必曰「在」、「正」云者,正意象之凝结。孔子所以止绝学者之意者,谓是类也。又曰:「在止于至善。」夫所谓至善,即明德之(引)[别]称[注:据慈湖遗书改],非有二物,而又加止于之意。禹曰:「安汝止。」非外加止于之意也。穆穆文王,于缉熙敬止,浑然圆贯,初无心外作意之态也。而大学于是又继之曰:「为人君止于仁,为人子止于孝,为人父止于慈。」大禹之安止,文王之敬止,岂顽然无用之止哉?其自见于事亲曰孝,见于与子曰慈,发于博爱曰仁,见于恭曰敬。而此曰君止于仁,臣止于敬,父止于慈,子止于孝,何其局而不通也?又曰:「无所不用其极。」是又意说也。致学于性外,积意而为道,异乎子思无入而不自得矣。胡不观箕子为武王陈洪范乎!箕子之言极曰:「无偏无陂,遵王之义。无有作好,遵王之道,无有作恶,遵王之路,无偏无党,王道荡荡。无党无偏,王道平平。无反无侧,王道正直。」论极如箕子,诚足以发挥人心之极矣。盖人心即道,作好焉始失其道,作恶焉始失其道,微作意焉,辄偏辄党,始为非道,所以明人心之本善,所以明起意之为害。而大学之书则不然,曰:「无所不用其极。」曰:「止于至善。」曰:「必正其心。」曰:「必诚其意。」反以作意为善,反蔽人心本有之善,似是而非也,似深而浅也,似精而粗也。又曰:「道盛德至。」(善)[德][注:据慈湖遗书改]可以言至也,道不可以言盛也,于道言盛,是又积意之所加而非本也。又曰:「知止而后有定,定而后能静,静而后能安,安而后能虑,虑而后能得。」吁!此膏肓之病也,道亦曷尝有浅深、有次第哉!浅深次第,学者入道自为是不同耳,是人也、非道也。学者学道奚必一一皆同,而欲以律天下万世,无益于明道,而反壅之,道无浅深、无次第而反裂之。人心自直、自一、自无他顾,作而起之,取而凿之,岂特大学之士不可以是告之,虽小学亦不可以是乱之也。小学虽未壮,其良心固未斲丧也,作是书者,固将以启佑后学,非欲以乱后学,而学者读之,愈积其意,愈植其山径之茅,愈丧其正也。孔子大圣,其启佑学者,当有造化之功,而三千之徒,犹尚勤圣人谆谆绝四之诲。有意态者,则绝之曰「毋意」;有必如此、必不如此者,又绝之曰「毋必」;有固执而不通者,绝之曰「毋固」;其胸中隐然有我者存,则又绝之曰「毋我」。如是者不胜其众,故门弟子总而记之曰:「子绝四,毋意、毋必、毋固、毋我。」然则学者难乎脱是四者,自古则然,而况后世乎!然则无讶乎大学之书盛行于今,未闻有指其(庇)[疵][注:据慈湖遗书改]者,不可不论也。
  
  不知尊信大学之书,是未尝知学也。程氏兄弟学得其宗,故同有得于大学之书。慈湖疑之,惑矣、陋矣。昔吾五十时读庸、学于西樵山,忽一日疑孔门之学只是一贯,今大学何以有三纲领、八条目?疑孔子之学一传至曾子即失矣。复取大学古本白文熟读之,乃知明德亲民说此学体用之全,心事合一之理。又云在止于至善,又知前二者总会都于止至善上用功,止于至善只一体认天理便了,千了百了,明德、亲民皆了,原是一贯之指。下文自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,直推其功至格物,又自物格顺驯其效至天下平,推上推下,推来推去,都只在格物上用功。格物即止至善之别名,原只是一贯之指,推便如此推,□教人逐节做功,功都在格物上也,(止)[上]文知止一节,即知行并进,即其功夫也。慈湖未得此个大头脑,只见如此节目而厌之,遂以为支,殊不知言语有节目,只是一段,殊非七段、八段、两段、三段,只是一本,殊无二本、三本也。慈湖乃疑正心、诚意之非,而不知心意人人所不能无也。又疑恐惧、好乐、忧患、忿懥之语,而不知心不可以有所也,其为此言,自与绝意之说矛盾矣。又疑止于仁之五语,而不知敬止则一,而所发有五也。何得为知言,何曾望见二程脚板耶?可见其用心尚未精,尚茅茅草草也。
  
  先生曰:「某少年不知礼记多非圣人语,甚喜大学心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一章,后因觉,却于此章知非知道者所作。夫忿懥则断不可有,至于恐惧,若以威武恐惧则不可,或 君父震怒而恐惧,何不可?好乐如好色、好货则不可,若好善、好学何不可?忧患如为贫 而忧、患失而忧则不可,若忧其不如舜,或忧虑国家,则何不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