己私而后有此。己私无处即是道,即是吾心,唯众人亦时有此,心形见时,此便是道,而人不自省者多。吾友谓孔门诸贤大略如此。而近世士大夫多尚乎豪,与孔门气象冰炭矣。孔子温、良、恭、俭、让,殊非近世所谓豪。
  
  此节近是,只惜其大本错了,所谓虚不校者,又走别处去矣。
  
   孔子曰:「吾有知乎哉?无知也。有鄙夫问于我,空空如也,我扣其两端而竭焉。」孔子知群弟子以我为有知也。故告之曰:「吾有知乎哉?无所知也。尝有鄙夫来问于我,鄙夫宜易于答,而我空空无所有,无以告之,我不过叩其一二端,而我已竭矣。」盖详言胸中实无所有,实无所知,而群弟子往往多谓孔子必有高识远见而不以明告,故疑孔子为隐。吁!使孔子有知,则无以为圣人矣。有知则有意,孔子每每戒门弟子曰「毋意」,则有意何以为孔子?其所以教人,特去人之蔽尔。
  
  只落一个无字,便解圣言迁就己见,惜哉!侮圣人之言也。圣人通达万变、通乎昼夜而知,岂可言孔子有知则无以为圣人,有知则有意乎?
  
   汲古问:「孔子云『空空如也』,其意当何如解?」先生曰:「孔子言:『吾有知乎哉?无知也。虽有鄙夫来问于我,我亦空空如也,无可为答,我不过扣问其一二端,而我已竭焉,无复可言矣。』言即不言,不言即言,知即不知,不知即知」
  
  言只是言,不言只是不言,知只是知,不知只是不知,今如此说遁辞也。释云:「此僧不言,其声如雷。」
  
   先生曰:「释徒多昏蔽,误读《梵纲戒经》,不礼拜君王、父母,大悖逆,大坏人心,大败风俗。」
  
  释者不礼君王、父母,悖逆人伦,皆有根因,岂一旦便至?此盖因以空无为道,但有这些秉彝不可灭者萌动,便以为动意,便以为理障,及习之之久,焉得不至于此?慈湖可谓恶影而行日下矣。戒之!戒之!《易》曰:「臣弒其君,子弒其父,非一朝一夕之故,其所由来者渐矣。」
  
   子曰:「求也退,故进之;由也兼人,故退之。」此亦过犹不及之意。道心人所自有,本不必更求,或于其中生进意,或于其中生退意,进者去其进意,退者去其退意,则道[心]无恙矣。[注:据慈湖遗书补]
  
  终日生进退之心,所谓「憧憧往来,朋从尔思」,又言得定?不若存心于勿忘勿助之间,则本心常中常正,而进退两忘矣。慈湖不知出此。
  
   孔子又曰:「天有四时春秋冬夏、风雨霜露,无非教[也];地载神气,神气风霆,风霆流形,庶物露生,无非教也。」知此所教之旨,则知孔子矣。
  
  此数语决非圣人之言,秦、汉间好事者为之,而不审其不类也。四时神气分天地言之,而又以风雨霜露属之天,以神气风霆流行发生属之地,皆非也。夫神气无不贯通天地,地何以载之?天地间无非神气,而独以风霆言之,何耶?易言「品物流形」,而此独言风霆流行,岂独风霆能流形?而风雨不能耶?又言庶物露生,岂上文皆是隐藏,至此而后露耶?文理皆不成矣,何亟称之而不知其不类也?可谓知言耶?
  
   意欲不作,清明和融,为爱敬,为博爱,为敬让,为不敢,为不骄,为不溢,为德义,为礼乐,为不敢遗小国之臣,为不敢侮鳏寡,为不敢失于臣妾,为不敢从父之令,惧其父得罪于乡党州闾,为补君之过,为哭不哀,礼无容,皆此心之变化,一以贯之也,不可以为彼粗此精也。曰粗、曰精者,意也,非吾所谓无所不通者也。其物以十、百、千、万,其实未尝十、百、千、万也。
  
  一精一粗皆理之自然也,今以分粗精者为意。物有一与十、百、千、万之不齐,物之情也,今欲无十、百、千、万,皆不虚无宗指。
  
   人心无体,无所不通
  
  心之中正即本体。何谓无体?无所不通,盗跖与尧、舜皆然,但尧、舜之无所不通者,得其中正,故天理浑全而为圣;盗跖之无所不通者,不中不正,故人欲横流而为恶,岂可不分!孝经之言无所不通,指孝弟之至耳,与慈湖言同而指异。
  
   言有似是而非,似深而浅,似精而粗,足以深入学者之意,其流毒肌肤、浃骨髓,未易遽拔者,正以其与学者心术之病同,故合。夫学者心术之中,其洁清无滓浊者寡矣。孔子诲仲由曰:「知之为知之,不知为不知。」学者以不知为知者,往往如是。盖其用力之久,积学之深,自以为穷高极远,蔑以加此。惟无诘焉,诘则必穷,否则好己胜而已矣。其中心亦岂能洞焉而无少留阻!自近世二程尊信大学之书,而学者靡然从之,伊川固出明道下,明道入德矣,而尤不能无阻,惟不能无阻,故无以识是书之疵。大学曰:「欲治其国者,先齐其家;欲齐其家者,先修其身;欲修其身者,先正其心。」判身与心而离之,病已露矣,犹未著白。至于又曰:「欲正其心者,先诚其意;欲诚其意者,先致其知;[致]知在格物。」噫!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