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当奇,有当偶。当奇而偶,当偶而奇,皆由昧于句读、韵脚及衬字以致误耳。
曲于句中多用衬字,固嫌喧客夺主;然亦有自昔相传用衬字处,不用则反不灵活者。
曲止小令、杂剧、套数三种。小令、套数不用代字诀,杂剧全是代字诀。不代者品欲高,代者才欲富。此亦如“诗言志”、“赋体物”之别也。又套数视杂剧尤宜贯串,以杂剧可借白为联络耳。
曲家高手,往往尤重小令。盖小令一阕中,要具事之首尾,又要言外有余味,所以为难,不似套数可以任我铺排也。
辨小令之当行与否,尤在辨其务头。盖腔之高低,节之迟速,此为关锁。故但看其务头深稳浏亮者,必作家也。俗手不问本调务头在何句何字,只管平塌填去,关锁之地既差,全阕为之减色矣。
曲以六部收声:东、冬、江、阳、庚、青、蒸七韵穿鼻收,支、微、齐、佳、灰五韵展辅收,鱼、虞、萧、肴、豪、尤六韵敛唇收,真、文、元、寒、删、先六韵舐腭收,歌、麻二韵直喉收,侵、覃、盐、咸四韵闭口收。六部既明,又须审其高下疾徐,欢愉悲戚,某韵毕竟是何神理,庶度曲时情韵不相乖谬。
诗韵有入声者,东、冬、江、真、文、元、寒、删、先、阳、庚、青、蒸、侵、覃、盐、咸是也。北曲韵俱无入声。诗韵无入声者,支、微、鱼、虞、齐、佳、灰、萧、肴、豪、歌、麻、尤是也,北曲韵即以东、冬至盐、咸各韵入声,配隶支、微等韵之平、上、去三声,如“屋”本东之入声,“沃”本冬之入声,曲俱隶鱼模上声;以及“觉”本江入,曲隶萧豪上;“质”、真入,曲齐微上;“物”、文入,曲鱼模去;“月”、元入,曲车遮去;“曷”、寒入,曲歌戈平;“黠”、删入,曲家麻平;“屑”、先入,曲车遮上;“药”、阳入,曲萧豪去;“陌”、庚入,曲皆来去;“锡”、青入,“职”、蒸入,“缉”、侵入,曲俱齐微上;“合”、覃入,曲歌戈平;“叶”、盐入,曲车遮去;“洽”、咸入,曲家麻平。是其槩已。
平、仄互叶,词先于曲,如《西江月》、《丑奴儿慢》、《少年心》、《换巢鸾凰》、《戚氏》是也。又《鼓笛令》、《拨棹子》、《蝶恋花》、《渔家傲》、《惜奴娇》、《大圣乐》亦俱有互叶之一体。然词止以上、去叶平,非若北曲以入与三声互叶也。
入声配隶三声,《中原音韵》自一东钟至十九廉纤皆是也。然曲中用入作平之字,可有而不可多,多则习气太重,且难高唱矣。
昔人言正清、次清之入声,北音俱作上声,次浊作去,正浊作平。此特举其大略而已。检《中原》韵部,入作上者,虽皆清声,要其清声之作去者,不下十之三四,作平者亦十之二三,焉得不别而识之!
北曲用《中原音韵》,南曲用《洪武正韵》,明人有其说矣。然南曲祇可从正韵分平、上、去之部,不可用其入声为韵脚。案《正韵》二十二韵,入声凡十。自东之入屋,以至盐之入叶,其入声径读入声,三声皆不能与之相叶;即句中各字于《中原》之入作平者,并以勿用为妥。盖南曲本脱始于北,亦须无使北人棘口也。
曲家之所谓阴声,即等韵家之所谓清声;曲家之所谓阳声,即等韵家之所谓浊声。自《切韵指掌》、《切韵指南》、《四声等子》于三十六字母已标清、浊,明陈荩谟献可之《转音经纬》尤明白易晓,是以沈君征《度曲须知》列入之。《转音经纬》见、端、知、帮、非、精、影、照八母为纯清,溪、透、彻、滂、敷、晓、清、心、穿、审十母次清,群、定、澄、并、奉、匣、从、邪、床、禅十母纯浊,疑、泥、娘、明、微、喻、来、日八母次浊,总无所谓半清、半浊、不清、不浊者,故可尚也。曲韵自《中原音韵》始分阴阳平,明范善溱《中州全韵》始分阴阳去,后人又分阴阳上,且于入声之作平、上、去者,均以阴、阳分之,其实阴、阳之说末兴,清、浊之名早立矣。
曲辨声、音。音之难知过于声。声不过如平仄、顿送、阴阳而已,音则有出字、收音、圆音、尖音之别,其理颇微,未易悉言。姑举其槩曰:“萧”出“西”,“江”出“几”,“尤”出“移”,“鱼”收“于”,“模”收“呜”,“齐”收“噫”,“麻”收哀巴切之音,圆如“其”、“孝”,尖如“齐”、“笑”。
《度曲须知》谓:“字之头、腹、尾音,与切字之理相通。切法即唱法。”余以为唱法所用,乃系合声。合声者,切法之尤精者也。切字上一字为母,辨声之清浊,不论口法开合,合声则兼辨开合矣;切字下一字为韵,辨口法开合,不论声之清浊,合声则兼辨清浊矣。且合声法,收声不出影、喻二母,如哀、噫、呜、于,皆是。
事莫贵于真知。周挺斋不阶古昔,撰《中原音韵》,永为曲韵之祖;明嘉、隆间江西魏良辅创水磨调,始行于娄东,后遂号为“昆腔”,真知故也。余谓:曲可不度,而声音之道不可不知。郑渔仲《七音略序》云:“释氏以参禅为大悟,以通音为小悟。”夫小悟亦岂易言哉!
张平子始言“度曲”,《西京赋》所谓“度曲未终,云起雪飞”是也。制曲者体此二语,则于曲中扬抑之道,思过半矣。
王元美评曲,谓北筋在弦,南力在板,可知元美时,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