肠;一使人易怒,一使人易戚;一合于北方性质,北人固刚毅,一合于南人形状,南人本柔弱。此为二种书分优劣处。然今日读小说者,喜军事小说远不如喜言情小说,社会趋向,于此可见。

  我国小说虽列专家,然其门类太形狭隘,卽如滑稽一种,除《太平广记》、《笑林广记》、《一夕话》等杂载琐事笑话外,殊少洋洋成巨册者,且其道仅以讽刺语妙,博人解颐而止,其影响所及,亦祗造就鹦鹉名士一流人耳。近今所刊有《哑旅行》、《大除夕》、《滑稽旅行》、《女学生旅行记》、《新法螺》五种。然《新法螺》属于理想的科学,《大除夕》描写欧洲政界腐败,各有趋意,惟《哑旅行》一书,实可为滑稽小说中之泰斗,隐先生之一举一动,一言一语,处处令人喷饭,处处可补游历日记之不足,不必言其所以然,而自能镂人心版,此眞得小说之三味之神髓者。近日又有《滑稽外史》之刊,共六册,为译本中成帙最巨者,穷形尽相,恶人、善人、伪人、贫人、富人一一为之铸鼎象物,使魑魅罔两,不复有遁形。欧西此等小说,风行一世,有裨于社会处不少,如《孤星泪、《旅行述异》皆同一宗旨者,但不可指为滑稽小说耳。

  余谓小说可分两大派:一为记述派,综其事实而记之,开合起伏,映带点缀,使人目不暇给,凡历史、军事、侦探、科学等小说皆归此派。我国以《三国志》为独绝,而《秘密使者》、《无名之英雄》诸书,亦会得此旨者。一为描写派,本其性情,而记其居处行止谈笑态度,使人生可敬、可爱、可怜、可憎、可恶诸感情,凡言情、社会、家庭、敎育等小说皆入此派。我国以《红楼梦》、《儒林外史》为最,而《小公子》之写儿童心理,亦一特别者也。

  文章有用于此则是,用于彼则非者。侦探小说本以布局曲折见长,观于今世之欢迎《福尔摩斯侦探案》,可见一斑。林琴南先生所译各本,类皆有特色擅长处,独于《神枢鬼藏录》一书,不独《因马丁休脱侦探案》迻译在前,因而减色,卽统阅全文,亦殊未足鼓舞读者兴趣,祗觉黯淡无华耳。余谓先生之文词,与此种小说为最不相宜者。

  吾闻西洋各国文化之盛,每年小说之出版多者以千计,少者以数百计。吾国近年之学风,以余所见,殊觉有异。敎科书—政法、实业、科学专门各书,新译者岁有增加,而购书者之总数日益见绌,一异也。常购者不论何种购而庋之,究之未曾一寓目,遑论其内容美恶,二异也。小说书岁亦出百余种,而译者居十之九,著者居十之一,抑似国中社会无有供其资料者,三异也。译者彼此重复,甚有此处出版已累月,而彼处又发行者,名称各异,黑白混淆,是眞书之必须重译,而后来者果居上乘乎?实则操笔政者卖稿以金钱为主义,买稿以得赀为尽义务,握财权者,类皆大腹贾人,更不问其中源委,曾无一有心者顾及销行之有窒碍否,四异也。彼此以巿道相衡,而乃揭其假面具,日号于众曰:「改良小说,改良社会。」呜呼!余欲无言!

  观于今日小说界,普通之流行,吾敢谓操觚家实鲜足取者,是何故?因艰于结构经营,运思布局。则以译书为便,大着数十万言,巨且逾百万,动经岁月。而成书后又恐无资本家仿鸡林贾人之豪举,则以三四万言、二三万言为便,不假思索,下笔成文,十日呈功,半月成册,货之书肆,囊金而归。从此醉眠巿上,歌舞花丛,不须解金貂,不患乏缠头矣。谁谓措大生计窘迫者?此所以岁出有百数也,是亦一大可异者也。

  余向持一论,谓男子而鳏,不妨再娶,女子而寡,何妨重嫁,胡以妇人守节若为天经地义,不能越此范围者然?及阅西国小说,则结婚自由,妇人再嫁,绝无社会习惯之裁判,为之一快。且亦不乏为夫守节,立志不二者,更为之一快。

  余向又持一论,谓父母之于子女,本无二致,胡以生女不生男谓之绝嗣?及阅西国小说,则绝无此等风俗,若与余意不谋而合,为之一快。

  西国社会中,窃怪律师、医生,胡所握之权,几为吾人所不可思议?所以为善者少,作恶者多,卽小说中亦鲜不涉于此等人者。余每阅小说,至医生、律师,輙为之懔懔,其出于余之意外者,亦卒尟焉,殆亦立法之弊也。

  侦探小说,余甚佩《夺嫡奇寃》一书,卽一名《枯寡妇奇案》者,不仅案之反复曲折处见长,卽搭司官之裁判时,其审度宽严,折衷至当,实足令人五体投地,且有裨于临机断事处不浅。今摘录其原文如下,第十二回云:

  搭司官意谓彼尔卑尔德今巳身犯大罪,此案卽归我办理,我按我之执事,用我之权力,假公济私,可乘间报复(前搭眷一女子库理野亚,此时已辞搭,而与尔卑尔德订婚,故云然),诚一绝好机会。(中略)复憬然自悟,谓我苟存此怨憎之私意于其间,而加人以罪,实为不可,微特无以对天下人,卽自己亦无以对自己。复自筹度,我于此案,无宁不办,而诿诸同僚,乃为得计。且我于往时固尝欲枪毙彼尔卑尔德者,今乃乘其危而加之罪,于我心亦滋惭愧。(中略)忽复念及前时,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