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二十年前,又半不可用矣。是百姓莫知所避也。
孔子曰:「刑罚不中,则民无所措手足。」今者号令不常,有同儿戏。或一年二年前后不同;或纶音初降,随即泯没,遂致民间有一紧二慢三休之谣。上无道揆,下无法守,不闻如是可以立国者。京都为四方取则之地,法且不行,四方之外乎?如往年禁酒,而私酝者比屋有之。酒益薄,价益高,而民益困。又如禁牛,而私宰者愈多,辇毂之下,十家而八。又如奸盗杀人,必不可赦,而每岁放图鲁木,以此人心轻于犯法。又如婚姻聘财,明有官庶高下折钞之例,而今之嫁女者,重要财钱,品官富人或索七十锭、一百锭,市庶之家不下二三十锭,更要表里、头面、羊酒等物,与估卖躯口无异。又如买卖田宅,旧有先亲后邻之例,而今民业多归势要,虽亲与邻,不得占执。告到官府,无力与竞,业在豪家,终为所有,推此数端,天下概可知矣。
今有司每视刑名为重,而婚、田、钱、债略不加意。殊不知民间争竞之端,无不始于婚、田、钱、债,而因之以至于奸盗杀人者也。宪司巡按每以赃罚为重,而一切民讼,略不省察。殊不知百姓负冤,上无所诉,是开官吏受赃之路也。审囚狱官每临郡邑,惟具成案行故事,出断一二,便为尽职。不知大辟以下,刑名公事甚不少也。路县官吏,未饱其欲,每闻上司官至,则将囚徒保候,审录既毕,仍复收禁,此皆无法之弊也。
又兼衙门纷杂,事不归一,十羊九牧,莫知适从,普天率土,皆为王民,岂可家自为政,人自为国?今正宫位下自立中政院,匠人自隶金玉府,校尉自归拱卫司,军人自属枢密院,诸王位下自有宗正府、内史府,僧则宣政院,道则道教所。又有宣徽院、徽政院、都护府、白云宗,所管户计诸司头目,布满天下,各自管领,不相统摄。凡有公讼,并须约会,或事涉三四衙门,动是半年,虚调文移,不得一会。或指日对问,则各私所管,互相隐庇,至一年二年事无杜绝,遂至于强凌弱,暴寡,贵抑贱,无法之弊,莫此为甚也。
昔先帝时,尝命修律,未及成书。近议大德律所任非人,讹舛甚多。今宜于台阁省部内,选择通经术、明治体、练达时宜者,酌以古今之律文,参以先帝建元以来制敕命令,采以南北风土之宜,修为一代令典,使有司有所遵守,生民知所畏避,国有常科,吏无敢侮,永为定制,子孙万世之利也。诸色衙门投下头目,除管领钱粮造作外,无问大小词讼俱涉约会者,并令有司归问,以望政归一体,狱无久淹,可谓成物之简能,太平之要道矣。
一、刑赏
夫赏庆刑威,国之大柄。刑威不加,则人无所畏;赏庆不明,则人无所慕,二者不可偏废也。古者立刑,必先施于赃吏。盖赃吏为患,甚于酷吏之肆虐,酷吏虽为少德,人犹得而避之;赃吏徇私灭公,人之受害尤甚。国法之不得行,民冤之不得伸,上情之不得下达,善政之不得及民,皆由赃吏有以蠹之。先去赃吏,犹除草必先去其根也。赃既不行,则刑自平矣。
昔国家定为枉法不枉法之例,今则枉法者除名不叙,不枉法者并殿三年。制法虽明,而犯者未已,终莫能禁其万一也。贾谊曰:「礼者,禁于将然之前;法者,禁于已然之后。」既不能革其心,使自无所犯,又未能使之畏法而不敢犯,是为两失之矣。且如司县官困于正从七品八品间,终老无受宣之望;吏员困于路县,终老无受敕之期。凡人之自爱其身,而重于犯法者,以清议之可畏,前程之尚远也。既无所畏,又无所慕,则仕而为贫耳,复何所惜,欲责以无贪,不可得也。若其家业已成,资蓄已富,虽除名,虽殿三年,不足介意。近见江西有路司吏,因贼情事受钞五百锭、金银一箱,一夕挈家而去,不知所之,意谓累路吏月日老死不得一官,不若多得钞物,可为富家翁也。又见各处有州、县官,不顾名节,纵意侵渔,大小民讼,商贾纳贿,不幸而因小赃告发,虽行定罪停罢,今在闲居,已成巨室。纵不再仕,亦可了终身之计也。似此之类,何可胜数。
在昔有刺配籍没之法,文其面则终身不齿于乡里,籍其资则全家不免于饥寒,治赃吏无出此法之善也。然朝廷未尝无刺籍之法,如累朝宰执近臣,多已被罪籍没。岂此法独行之随朝,而不可行之外任?又兼有强盗刺额、窃盗刺臂之法矣;其赃吏之害及百姓,尤甚于强窃盗之害止于一家一人而已,岂此法独施之强窃盗,而不可施之赃吏?彼之受赃不顾者,将以肥其身,利其家,养其妻子耳。若使身陷刑戮,田宅为空,妻子不保,虽不除名,不殿三年,亦不敢轻于干禁也。今后无分内外大小官吏,但是赃状明白者,吏则刺面配役,官则免刺流徙,所有家财、田宅、奴婢,并令尽数没官,庶赃吏知惮而犯者鲜矣。
夫法为小人而设,非为君子也。君子之人,必不自同于赃吏;而赃吏之法,必不及于君子。立法非过于严也,治小人之法,当如是耳。然今日之政,不患罚之不至,而弊于赏罚之不公;不患贪者之难制,而病于贪廉之无别。赃吏固严其罪矣,而廉吏则未见其赏也。今省部置立过名簿,不闻有功绩簿;宪司岁报赃罚册,不闻有廉能册。夫人性不大相远,利欲人之所易动,苦节人之所难能,岂以功绩廉能为不美哉?谓暴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