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兰会路帅臣密切指挥沿边官吏,若有投来西人,如审验得委知贼中次第,即仰相度可否收留,仍更切厚与赏物,募人远探。所有西界首领,若谋归向中国,仰详前项所问,各以目今边情向去利害缕细详究【二三】,措置条画,实封入急递闻奏,亲自收掌,不得下司。」臣除已依朝命施行外,伏详诏旨所问,盖边防机事,而系中外安危之本者,如臣之愚,顾何足以语此!然臣蚤膺使任,久在边徼,采摭审料,粗若有得。
  伏见陕西诸边,自元丰用兵之后,未即解严。乃者秉常失职,诸酋鎫奋,相与吞噬,未有宁日。方其自顾之不暇,尚能为中国患耶?在朝廷正宜安静不妄动,用观成败之变。今诏旨以谓近上酋首或欲据元有州城自守,遥托朝廷应援。夫羌人蚁聚乌散,盛衰无常,先王列于荒服之外,弃而不援,縻而弗绝。御戎之策,无以过此。今彼酋豪于变乱艰危之时,欲以内附为名,而请朝廷遥为应援,苟可而许之,臣不知一日急难有请,则朝廷将真应而援之乎?应援之举,名正而理胜乎?边兵之觽,乐从而悦行乎?不为之援,则无乃害大信乎?凡此数者,皆不可不虑也。圣朝方以安静治天下,息兵止杀,重农务本,太平之迹始于今日,尚何此策之议哉?
  又诏旨以谓或欲率其部族直谋归汉,愿为藩篱。昔汉武帝时,降胡数万,仰给县官,天子出御府禁藏以赡之,后日之害,大不可救。是知边人为款附之名,则中国受劳弊之实也。今沿边诸路,自元丰以来,所纳降羌无虑二万口,而老稚无用者十有七八,增耗边廪,为害已大。其心之向背,盖未可知,故平日间有引而去者,则警急之际,安知其非谋也?然则降羌之无益于中国,亦已明矣。况彼之存亡兴衰,有未可知者,异时彼事既定,复有君长,必曰:「前日某部某族某人之亡归中国者,我国叛人也,奈何受之?我今请得之。」则朝廷将若为答乎?将若为处乎?岂不理屈而势沮乎?此又不可不虑也。
  或谓彼既附我,奈何不受?何辞以却之?臣谓不然。彼之部酋,若有以梁氏之祸来告者【二四】,若请兵于朝者,若据地而愿附者,若挺身以降者,朝廷当使边臣谕之曰:「若主不幸,尔乃臣子,当尽死节之义,善为若主讨贼而已,尚何来告耶?何但欲脱身而内附耶?我之边兵方备他盗,不为尔捕寇也。」夫如是,则中国岂不甚尊,而名体岂不甚正乎?如此,则彼于异时必曰:「我变乱患祸之中,朝廷不弃我之不幸,而存我有德,接我有道,我尚得志而负之乎?」夫如是,则朝廷之义岂不甚胜,而彼之德我岂不甚重欤!
  又诏旨以谓若一切拒之,虑为他国所有。臣观边人之性,以种族为贵贱,故部酋之死,其后世之继袭者,虽雏稚之子,亦足以服老长之觽。何哉?风俗使之然也。秉常父子有国绵久,国人归心焉。今诸路谍者之言,虽曰秉常之死不明,梁氏之族侵擅国事,此特目今之势然耳。若得遂能灭李氏之宗而有其国,则臣未之信也。盖一国之觽,岂无豪杰推李氏族子以主其国者乎?岂遂甘心为梁氏臣属乎?臣以谓借李氏遂有绝灭之祸,尚当争夺反复,屠戮相仍,旷日持久然后定也。夫困兽犹斗者,冀其或生也。彼有力者方互为争夺,各将以觽自守,乘隙而奋,观衅而动,大必并小,强必吞弱,纵未能统一诸部,岂不能据一隅以自全,宁愿束手为他国臣乎?固知他国未能遽有者,断可识也。借有亡命避患而他附者,不过逋逃之余种耳,顾何足道哉?
  夫边人内相吞鎫者,中国之利也。若天佑圣世,遂死此羌,卒至离析【二五】,凡力等而势均者,各据土地自为一部,则于是时庶几有思附大国者矣。虽然,大河之南,横山之地必附于中国;大河之北,贺兰之封必附于契丹;酒泉、武威之地必牵于西域。盖势力远迩之异也。昔呼韩裂为五单于,匈奴分为南北庭,自是汉之边堠遂无匹马之踪。我之所利,正愿如此。故臣所谓在朝廷今日惟宜安静不妄动,用观成败之变者,盖此也。
  中国者,礼义之所由出也。臣愿朝廷静占往鉴,处以礼义,参稽古昔,无蹈后患,深暣诸边将吏,使积粟养士,励兵戒严,从容无为,坐观其变。应夏国酋领及部族生口有欲归汉者,鎫依前降诏旨,一切约回,决无收受,以全中国尊大之体,以破边人反复之谋。如此,则诏旨所谓目今边情向去利害,臣愚妄意窃以为尽之矣。若夫一得一失、小利小权、私己害公、为国生事者,非臣所知也。伏惟圣慈深赐省察。
  注  释
  【一】苏辙论楚潜「辙」原作「轼」,「论」原作「轮」,据阁本改。按:苏辙论楚潜事见本书卷三八四元佑元年八月丁亥条、宋史卷三三九苏辙传。
  【二】又以特旨转供备库使「特」原作「持」,据阁本改。
  【三】虔州原作「处州」,据宋会要兵五之一一、宋史卷一九六兵志改。
  【四】即轮出将兵不隶将兵路分「即轮出」原作「内」,据上引宋会要改。
  【五】德顺原作「顺德」,据注文及宋会要食货二二之三、二四之二七,宋史卷一八一食货志乙正。
  【六】依旧于在京都盐院置库收纳盐钱「盐钱」二字原倒,据上引宋史乙正。
  【七】盐钞「钞」原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