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岂宜常有中丞、相国耶?慈溪郑耐生乔迁,极力诋之,贻书柳东师,哓哓不已。此则耐生之学究也。文达尝以柳东师生平所著书,撰集十六字,书楹帖赠之。此联尝悬之学署斋壁。六舟来宁波,至师处,遍视四壁,独倾倒此十六字。八分书题右联,末云:“某年月日某人曾观。”其胸中不能忘相国如此!六舟拓金石文,能拓数尺高铜瓶内底字。凡彝鼎之属,虽极凹凸欹侧,或耳足奇古,或垂环累累,六舟手拓之,纸本与物不爽毫黍,真绝技也!

  方治庵欤能画著色山水,而尤善刻竹器。尝于秘阁上,为人刻行乐子。面仅七八分许,而浅镂深刻,须眉如生。题字数行,虽细如米黍,波磔无少改异。

  数十年来,所见刻竹者多矣,无能出其右者。治庵,天台人。

  裴晋公微时,羁游洛中。一日,策蹇驴上天津桥。时淮西不定已数年。有二老倚柱相言曰:“蔡州何时得平?”猝见晋公,愕然而退。仆夫在后闻其语曰:“顷忧蔡州,须此人为将,乃平也。”仆遽以告。公曰:“见我龙钟,故相戏尔。”

  此事见《剧谈录》。晋公不信老人语,是常情也。惟不解老人何以知之?知未来耶?何以不知蔡州平日?知相人耶?决其富贵为大将已矣,焉能必其平蔡也?真异人异事。惜不传姓名。

  《仇池笔记》载:欧公云:“少时有僧,相我耳白于面,名满天下;唇不著齿,无事得谤。其言颇验。”云云。余身不出里巷,即有虚名,亦无足重轻者。

  而动辄得谤,不减古人。每见六一此语,未尝不自笑也。

  《西湖志余》载:“耿听声能嗅衣服以知吉凶、贵贱。郭逮为殿帅,耿谒之,知其部中周虎、彭洛、夏震,皆当为节度,后果如所言。”此等事,真出常理之外。十余年前,有一瞽者来鄞,自云能相宅。问:“无目作何相法?”曰:“但击墙壁、门板,吾闻声即知吉凶。”试之,历历不爽。领之一空宅,使听之,曰:“此室八月间,当有产难死者。”时相隔仅两月,尚无居人也。后月余,一候补官来赁此屋,其妇竟以生子殁此室中。又余少时,闻有术士能听锣声而决官之升迁降罢。百不失一。此又事理之更不可解者。官异其人,而所击之锣与击锣之人无异也,不知从何别之。史称,佛图澄能听铃语。岂铃有语,锣亦有语耶?

  祝由科能移疮毒于墙壁上。即墙壁上开刀傅药,而身上愈。此亦无理可诘者。

  一日,有航船泊潮某处。俄顷,有暴客船来与相并。其人皆状貌凶恶,船中并是刀剑。航客悉惴惴惊恐,无计可施。薄暮,忽一暴客以菸干过船尾,来乞火,且窥探舱中物。众客方各皇遽失措。会航头坐客,能祝由科。乃以全红火炭置己掌上,出船尾,使暴客取火。暴客大惊,扬帆遽去。此则可谓不龟手药之用,得其时者矣!

  《晋书》载:“桓灵宝以一柳叶绐顾虎头曰:”此蝉所翳叶也,取以自蔽,人不见己。‘虎头引叶自蔽,灵宝就溺焉。虎头以为果不见己,大喜。甚珍此叶。“

  按:此事若信,则虎头庸愚已极,何但痴乎?俗语有云:一人引一枫叶,自障而攫市中之金,以为人不见己也。及为市人所苦挞,其人复曰:“汝虽挞我,而实未尝见我也。”向谓不过谐语,不意其有典故如此。白昼攫市上金,吏诘之,曰:“但见有金,不见有人耳。”此语出《吕览。去宥篇》。然则吾前所记谐语,固合子史而成者。

  唐张文成拧冻野佥载》,状士大夫悭吝可笑者数条:荆州长史夏侯处信,常以一小瓶贮醋一升自食,家人不得沾余沥。仆告醋尽,处信取瓶合于掌上,余数滴,因以口吸之,始授直去。广州录事参军柳庆,独居一室,器用食物,并致卧内。奴有私取盐一撮,庆鞭之见血。密州刺史郑仁凯,有小奴乞履。凯曰:“阿翁为汝经营鞋。有顷,门夫著鞋至,凯使探取树上到巢子(驾,啄木也)。

  门夫脱鞋上树,凯令奴著鞋而去。门夫竟至徒跣。凯向奴有德色。安南都护邓碳揖薷弧E婢千人,从未尝设客。孙子将一鸭私用,桃陨闷萍谊撸鞭二十。韦庄数米而炊,秤薪而爨。炙少一脔,则觉之。一子八岁而卒,妻敛以时服。庄剥取,以故席裹尸。殡讫,仍擎其席以归。其忆念也,呜咽不自胜。张氏所载甚伙,偶录数则以供笑噱。诸凡此类,盖必士大夫而后能出此。吾观于近世而知之也。

  暑月误食蝇则患泄泻。《朝野佥载》云:“夏侯彪有奴盗食脔肉,彪大怒,乃捉蝇与食,令呕出之。”按食蝇而呕,未之闻也。

  王性之钅至《默记》载:“曾子固作中书舍人,自恃前辈,轻蔑士大夫。徐德占为中丞,越次揖子固甚恭谨。子固问:”贤是谁?‘德占曰:“禧姓徐’。

  子固答曰:“贤便是徐禧‘。德占大怒,曰:”朝廷用某作御史中丞,公岂有不知之理?’其后子固除翰林学士,德占密疏罢之。又攻罢修《五朝史》“云云。

  余谓子固赠黎安二生序,自谓“以迂得罪于世。”若性之所记果真,是子固以倨傲不逊,为世所指恶耳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