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  右第四十七章
  知者不言,言者不知。塞其兌,閉其門,
  此愛身存我也。以言耗氣,不知道也。知道者不言,必先塞其言所從出之兌,而後能閉其氣所從出之門。
  挫其銳,解其紛,和其光,同其塵,是謂玄同。
  此處世應物也。先自鈍其銳,以不銳解人之紛結;先自暗其光,以不光同人之塵昏。在己在人之銳鈍光暗兩無分別,與世齊同,妙不可測,故曰玄同。
  不可得而親,不可得而疏,不可得而利,不可得而害,不可得而貴,不可得而賤,故為天下貴。
  我既玄同,則人不能親疏利害貴賤我矣。恩雖如骨肉,而人與之相忘,不可得而親也。邈然如塗人,而人不忍相遠,不可得而疏也。外名位貨財,而人莫能相益,不可得而利也。外死生禍福,而人莫能相損,不可得而害也。勢雖如君長,而人與之相狎,不可得而貴也。眇然如匹夫,而人不敢相慢,不可得而賤也。凡此六者,人所不能,己獨能之,故為天下之最可貴。
  右第四十八章
  以正治國,以奇用兵,以無事取天下。
  正者,法制禁令正其不正。管商以正治國,帝王以修身齊家為本,不恃法制禁令以為正。奇者,權謀詭詐譎而不正。孫吴以奇用兵,帝王以弔民伐罪為心,不尚權謀詭詐以為奇。奇者僅可施於用兵,不可以治國;正者僅可施於治國,不可以取天下。無事者,三皇無為之治,如天不言而四時行,百物生,不期人之服從,而天下無不服從,故唯無事者可以取天下也。
  吾何以知其然哉#6□
  設問辭以起下文之答,正可以治國,無事可以取天下者,何以知其如此哉?而下文答之也。
  夫天下多忌諱,而民彌貧。民多利器,國家滋昏。人多技巧,奇物滋起。法令滋章,盜賊多有。
  答上文言正僅可以治國。忌諱謂畏避,防禁嚴密,本欲正民德也,然民一舉手搖足#7,輒陷罪戾,有所畏避,不得安生樂業而趁於貧矣。利器,利便於民之器,如網罟未耜杵臼舟車之屬,本欲利民用也,然利器民得自為,雖度量權衡之公,亦將不出於上,無所統一,則國家黯無精釆而疑為昏矣。技巧,造作利器之工,末業眾多,争能競利,則有售奇偽之物者矣。法令者,民所畏憚,彰明易犯,民不聊生,則多為盜賊之歸者矣。八句所言二事,法令彰所以多忌諱,技巧多所以多利器,盜賊之有由於民貧,奇物之起由國家之昏。明庶政使民知畏避,來百工使民足財用,所謂正也。正以正,蓋期其國之治,然民貧於下而或為盜賊,政昏於上而售奇物,其效如此,是以之治國而猶不足也。
  是以聖人云:我無為而民自化,我好靜而民自正,我無事而民自富,我無欲而民自樸。
  又答上文無事可以取天下。無為好靜無欲皆無事也,既無所事,何心致天下之嚮附,而民自然而化,自然而正,自然而富,自然而樸,其效如此,是以之取天下而有餘也。
  其政悶悶,其民淳淳;其政察察,其民缺缺。禍兮福所倚,福兮禍所伏。孰知其極?
  承上兩節總言之。悶悶,不快人意。淳淳,不澆漓。察察,精明。缺缺,不滿足。極終之所至無事者之政,若悶悶無可喜,然自化自正自富自樸,其民迺淳淳然,正者之政#8,若察察有可觀,然下貧上昏,物偽人亂,其民迺缺缺然。故借禍福為譬,人以為禍者,不知福倚於禍之旁,譬悶悶之政而有淳淳之民也。人以為福者,不知禍伏於福之中,譬察察之政而有缺缺之民也。禍不終於禍而終於福,福不終於福而終於禍,孰能知其終之所至何如哉?
  其無正邪?正復為奇,善復為訞。民之迷,其日固已久矣。
  就正之一字設問。復,反也。訞,不善也。以正治國,可謂善矣,而其民缺缺,則治國者將無所用於正邪?蓋正與不正對,正一反則為不正之奇,正善而奇不善;善不善對,善一反則為不善之祆。惟無所謂正,無所謂善,而不至反為奇之祆也。能知此者,其惟聖人乎?常人迷昧不知此理,其日固已久矣,非自今日然也,故但知以正治國之為善,而不知無所謂正之為正也。以無正為正,則與無事取天下者何以異哉?
  是以聖人方而不割,廉而不劌,直而不肆,光而不耀。
  又就無事二字設譬。方如物之方,四隅有稜,廉如堂之廉,一面有稜,其稜皆如刀刃之能傷害人,故曰割曰劌。割之害差重於劌,人之方者無轉旋,廉者無分辨,其遇事觸物必有所傷害。直者不能容隱縱肆其言,以訐人之短。光者不能韜晦炫耀其行,以暴己之長。聖人之無事者,以不事為事,方者必割,以不方為方則不割;廉者必劌,以不廉為廉則不劌;直者必肆,以不直為直則不肆;光者必耀,以不光為光則不耀。方而不割,廉而不劌,直而不肆,光而不耀,皆無事之譬也。○劌古衛切。
  右第四十九章
  治人事天,莫如嗇。
  人所成之形,天所受之氣,治事修之養之也。嗇,所入不輕出,所用不多耗也,留形惜氣要術也。
  夫惟嗇,是以早復。早復謂之重積德,重積德則無不克,無不克則莫知其極,莫知其極可以有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