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而已矣。心足者,雖顏子一瓢之飲、楊雄十金之產,不改其樂而常足焉。心不足者,雖申侯之專利不猒、駟泰之車服滿庭,而未嘗足矣。則顏子楊雄可謂富也。強力為善,守道不回,可謂自勝而強,有不渝變之節矣。夫強者,在用道也。強大有道,不戰而尅;小弱有道,不争而得。信可強行於道,而堅其志節也。《易》曰君子以自強不息。簞食者,《論語》云:賢哉回也,一簞食,一瓢飲,處陋巷,人不堪其憂,回也不改其樂。簞,小筐也。以簞為食器,以瓢為飲器。陋巷,隘巷也。言顏回固貧,而守道以自樂也。
  不失其所者久,
  注:知足強力,不失其所恒,則是久於其道。
  疏:知足強力等行,人所常行,若不失所恒,即是久能行道者矣。又解云:動不失所者,則可以長久。
  義曰:知足不貪,安貧樂道,力行趣善,不失其常,舉動通時,自得其所者,所適皆安,可以長久。《易》曰:不恒其德,或承之羞。是則人之操行,務於恒久,不失其所也。失其所者,必蹈禍患。如鄭太叔段寵而無猒,大夫祭仲諫莊公曰:不如早為之所,無使滋蔓,難圖也。蔓草猶不可除,况君之寵弟乎?莊公不從。既而太叔命西鄙北鄙貳于己,侵地至于稟延,乃完城郭,聚人民,繕甲兵,具卒乘,將襲鄭。公命大夫子封帥車三百乘以伐京太叔,入鄢。公伐諸鄢。五月,太叔奔恭,遂克之。初以莊公之母武姜,寤寐而生莊公,名之為寤生,遂惡莊公而愛太叔段。及段欲襲鄭,武姜將啟之。至是,既克段,乃寘武姜於城穎。誓之曰:不及黃泉,無相見也。既而悔之。穎谷封人考叔因食捨肉,而諫莊公納之,掘地及泉,與武姜隧而相見,為母子如初。《春秋》書曰鄭伯克段于鄢,譏其失教也。此言縱太叔之過,使其貫盈而後殺之,是不早為其所,失所之致也。若太叔不失其所,安及此禍哉?
  死而不亡者壽。
  注:死者,分理之終。亡者,夭枉之數。壽者,一期之盡。夫知人勝人,必招殃咎。知足強力,動得天常。得天常者,死而不亡,是一期之盡,可謂壽矣。
  疏:死者,分理之終。亡者,夭枉之數。壽者,一期之盡。言委順得常,不失天理,頹然任化,而去者得一期之盡,可謂壽矣。若不鞭其後,生理不全,雖單豹有嬰兒之色,張毅有豐高之貴,不終天理,焉得謂之壽乎?故莊子曰天下莫壽乎殤子,而彭祖為夭。
  義曰:人生天地間,有生則必有死。生者天地之委和,死者天地之委順。安其和而處其順,是得其常也。反此者,庸非夭乎?《河圖》曰:人之生也,天與之筭,四萬三千二百筭,主日也,與之紀,一百二十紀,主年也。此為生人一期之數矣。得金丹不死之道者,則延而過之。無修養之益,有减奪之過者,則不足而夭枉之矣。《黃庭經》云:百二十年猶可還,過此守道誠為難,唯待九轉八瓊丹,要復精思存七元,日月之華救老殘。此明修之,可以延益也。若守其素分,委任天和,乘化而來,任化而往,生也。若浮,死也。若休盡所稟之一期,亦謂得其壽矣。不及此者,夭枉而亡也。《莊子□達生篇》田開之謂周威公曰:祝腎云:善養生者,若牧羊然。視其後而鞭之。魯有單豹者,巖居而水飲,不與人共利,行年七十而有嬰兒之色,不幸為餓虎食之。有張毅者,高門懸箔,無不走也,行年四十以內熱之病死。豹養其內而虎食其外,毅養其外而病攻其內。此二子者,皆不鞭其後也。謂其守一方之事,至於過理者,不及於會通之適者也。鞭其後者,去其不及耳。是二子不終天理,為夭枉而亡也。達生化之旨,當生不樂,將死不懼,則殤子為壽,彭祖為夭也。《莊子□齊物篇》云:天下莫大於秋毫之末,而太山為小。莫壽乎殤子,而彭祖為夭。天地與我並生,而萬物與我為一。兔秋生毛曰秋毫也。凡人年十九已下為殤。此明道與俗反爾。人世之情,小則企尚,大則驕盈。以道觀之,無盈無企,其致一也。死者,天子曰崩,諸侯曰薨,卿大夫曰卒,士曰不祿,庶人曰死。人之死生,雖賦以天命,然亦繫其所履。君子察其所履,而知其壽夭。《易》履卦云視履考祥是也。《春秋》楚伐宋還師,鄭人享之九獻,用周人上公之禮也。庭實旅百,加籩豆六品。享畢,夜出取鄭文芋之女二姬以歸。叔詹曰:楚王其不以壽終乎。為禮卒於無別,不可謂禮。將何以服諸侯?是以知其不遂霸也。其後果敗於城濮,終為商臣所弒焉。《春秋》僖十一年,周襄王使內史過賜晋惠公之命,惠公受王命而墮#1。史過歸,告王曰:晋侯其無後乎?王賜之命,而墮於受瑞。先自棄也已,其何繼之有?夫禮,國之幹也;敬,禮之輿也。不敬則禮不行,禮不行則上下昏,何以長世?十四年,惠公與秦戰於韓原,為秦所擒。二十三年卒。皆如史過、叔詹之言。是則君子察人所履之行,則知壽夭。况於修至道,養元和,而不能長生乎?
  道德真經廣聖義卷之二十七竟
  #1 惠公受王命而墮:據《左傳》,『墮』當作『惰』。下文同。
  道德真經廣聖義卷之二十八
  唐廣成先生杜光庭述
  大道汎兮章第三十四
  疏:前章明賓服有道之君,由能自知自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