碧虛註:夫馬之知,魷飲翹陸而已。無用義臺路寢,猶澤雉之不願畜樊也。及至伯樂,則治之將興,物性已弊,才不勝任,抑死過半矣。土有方圓而陶者就規矩,木有曲直而匠者施鉤繩,馬有駑驥而伯樂用鞭笑,民有賢愚而聖人興法度,皆順其情而為之。後世之御馬而敗者,非伯樂之才也;治民而失者,非聖人之道也。而反歸罪於伯樂、聖人,是未知其所善,漆園所以興歎也。
  庸齋云:義臺路寢,王者之居,一作羲臺,養也,居移氣,養移體之地。燒剔刻削,皆治之也。錐,謂絡其頭。畢,謂絆其足。連,列也。根,銜也。飾,鑣纓之類。馬制於人而不能自適,所以死者愈多。陶匠以土木為器,無異馬之被燒剔刻錐也。而人皆以伯樂陶匠為能,猶泰氏而下以治天下為能也。
  物有常性,民有常德,其德不離,民性得矣。何在乎過求過養以損德傷性哉?真人為見世俗澆薄,以人滅天,不安本然之分,而求益分外之知,凡上之御下下之事上,舉不免以知衛相籠。知衍窮而不肖之心應,雖嚴刑峻法,有所不能禁也。靖原其端,由於上之人好知之過,啟其多知而又為知以教之,不亦勞且多事乎!欲正本澄源,痛革其弊,故借馬立喻,以明治之之失,覬任治道之君子有取焉耳。自三代而下,民性既離,刑政賞罰之所以立,則是四者治天下之根飾鞭笑也。而知衛姦詐之萌,實由於此。後篇所謂并聖知而竊之者,是也。□ 然則今之為治者將何如?日主以道德而四者為之輔,斯可矣。舍道德而專刑政,無異乎伯樂之治馬。千里之足雖得以自別,而馬之受害者不少矣。若其不任道德又廢四者,則一家不能自齊,如天下何?陶壇之喻,不越前意,其失在我。善治之一語,矜己能而有心以為洽,何以復民性而全常德哉?故日治天下者之過也。
  吾意善治天下者不然。彼民有常性,織而衣,耕而食,是謂同德;一而不黨,命日天放。故至德之世,其行填填,其視顛顛。當是時也,山無蹊隧,澤無舟梁;萬物草生,連屬其鄉;禽獸成旱,草木遂長。是故禽獸可係羈而遊,烏鵲之巢可攀援而閥。夫至德之世,同與禽獸居,族與萬物並,惡乎知君子小人哉?同乎無知,其德不離;同乎無欲,是謂素樸。素樸而民性得矣,及至聖人,整躉為仁,跟跂為義,而天下始疑矣;澶漫為樂,摘僻為禮,而天下始分矣。故純樸不殘,孰為犧樽?白玉不毀,孰為珪璋?道德不廢,安取仁義?性情不離,安用禮樂?五色不亂,孰為文釆?五聲不亂,孰應六律?夫殘樸以為器,工匠之罪也;毀道德以為仁義,聖人之過也。
  郭註:以不治治之乃善治也。夫民之德,小異而大同。性之不可去者,衣食;事之不可廢者,耕織;此天下之所同而為本者也。守斯道者,無為之至,故放之而自一,非黨也,是曰天放。填填顛顛,自足而無求於外之貌。不求非望之利,止於一家而足。混芒同得,與一世澹漠焉,豈國異而家殊哉!足性而止,無吞夷之欲,故與物全而無害,德不離而民性素樸,無煩乎知欲也。聖人者,民得性之逵,非所以迸也。此云及至聖人,猶云及至其逵。聖進既彰,則仁義不真,禮樂離性,徒得形表而已。有聖人則有斯弊,將若之何?殘樸為器,毀玉為璋,以至色為釆,聲應律,皆變朴為華,棄本崇末,其於天素有殘廢矣!世雖貴之而非其貴,工匠則有規矩之制,聖人則有可尚之迸也。
  呂註:民復常性而不離其真,則所謂聖者不可得而見。故無欲而素樸,未始有疑也;同德而不離,未始有分也;及離乎其真,有所謂聖人者出,為七為義不由乎自然,為禮為樂不由乎至正,而天下始疑始分矣。殘樸為樽,以況毀道德為仁義;毀玉為璋,以況離情性為禮樂。皆多駢旁枝之道也。絕巧而反乎朴,則工匠之罪除;棄弁義而任道德,則聖人之過免矣。
  疑獨註:古之神人在宥天下,則無意於治,順民之常性,會於正命之極而已。織而衣,耕而食,同德相親,而不偏黨。天放者,出乎自然而非人為也。填者,實充乎內。顛者,真顯乎外。任足之所行而不由逕,信目之所視而不入邪。禽獸草木皆得遂性命之理而無夭闕之息,獸可係,巢可閥,以明人無機心則物無所憚,同居族並,人民自樂,又惡知君子小人哉?同乎無知,非無良知也;同乎無欲,非無可欲也。始於其德不離,終於是謂素樸,民之常性得矣。整躉提趺,皆用力貌。為仁義而不順性命之理,天下始疑矣。澶漫,樂之散。摘辦,禮之偏。由化義而有禮樂,有禮樂而性情離,此天下所以分也。夫仁義出於道德,禮樂出於性情,上古世質民淳,仁義與道德為一,禮樂與性情不離;後世廢道德以言仁義,離性情而議禮樂,是以有曾、史之仁義非堯、舜之七義,有世俗之禮樂非三代之禮樂。老子所以槌提絕滅之,在莊子亦所不取也。殘樸為器,工匠固不能無罪;因救弊之邇,聖人亦不能無過也。
  詳道註:夫至德之世,養生不奪於嗜欲,而其行填填,其視顛顛;所求不出於分外,而山無蹊隧,澤無舟梁。如是則視人如己,視己如物,物我兼忘,內外無間,所以入獸不亂韋,入烏不亂行也,又惡知君子小人哉!心有知而擇,復無知而容,志有欲而動,骨無欲而立;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