妄廢,江之於味亦復如是。《老子》云:五色令人目盲,五音令人耳聾,五味令人口爽。又況多駢旁枝以屬其性者邪?
  碧虛註:曾、史、俞兄、師曠、離朱皆偏於一能,役性著物,失其天真,豈得謂之善哉?臧於德者,以自得為善,任其性命之情,自聞自見而已;若得人之得,適人之適,皆喪己於物者也。故上不敢為七義,下不敢為淫僻,此養正性正命者也。
  庸齋云:任其性命之情,即是順自然。自聞自見之論,是其獨到不可及處。一《大藏》教不過此意。自得自適,即是自見自悟。大抵欲分別本心與外物,不得其本心而馳騖於外者,皆為淫僻也。上不敢為仁義之操,下不敢為淫僻之行,為善無近名、為惡無近刑也。道德即自然,近名、近刑則非自然矣。觀莊子此語,何嘗不正心修身?其譏評堯、舜、夫子、曾、史、伯夷,皆非實論,特鼓舞其筆端耳。性若太虛,窮之無有,而無乎不在也。一有所屬,則涉乎偏徇而非道德之正。雖曾、史、離、曠,特受異氣,工於所長;以道觀之,猶不免為淫僻,況以所短晞所長,不至學鄧鄹之步者鮮矣!故皆不足以為善。所善在任其性命之情,出乎道德之正,無強跋偏徇之失。耳目口之於聲色味也,未嘗強通亦不強闆,任其自然而無容私焉,此天下之至正也,何物足以撓之。人之聰明而至於自聞自見,則有異乎世俗之聰明;所善在乎自得自適,則有異乎世俗所謂善。仁義去而真性全,臧於其德而已。德主乎中,道將來合,外物何自而入哉!若其不自得適,一徇乎人,則是同為淫僻耳!賢不肖也奚擇?南華自謂上下不敢為而安於性命之自得,斯為道德之正也歟。本經《內篇》命題本於漆園,各有深意;《外》、《雜篇》則為郭象所刪修,但摘篇首字名之而大義亦存焉。《內篇》既詳迷道德性命之理,故於《外篇》首論德性所不當有者,猶駢枝贅疣之於形也。竊謂當篇本意,原於《道德經》之餘食贅行,以明自見自矜者之遠於道;而南華敷演滂流,浩瀚若此,蓋弘道闡教,不得不盡其辭而達其意,以松世俗之迷,使之復乎自然而合乎道也。夫人之德性,粹然如玉在璞,其所漸被木潤山輝,及為聰明所鑿、七義所分,但知求善於物,在己之真淳喪矣!故舉曾、史、離、曠、揚、墨得性之偏、沿習之僻,是為多駢旁枝之道,而天下猶奔慕之舉,失其性命之情,離其道德之正,所以亂天下也。唯能忘其異而一之,如兔鶴之無容斷續而各不失其自然,斯為近道矣。然天下皆惑,吾將奈何,遂設臧穀亡羊以喻伯夷、盜跖各以所徇為君子小人之分,而其殘生傷性一也。信能去迹絕尚,性無所屬,反本冥極,遊乎物初,則駢枝贅疣與形俱忘;君子小人均於自得,故終以順性命之情為至而本然之聰明不廢也。不聞彼而自聞,不見彼而自見,與顏子所謂仁者自愛、知者自知義同。所以自得自適而無企羨之心,則夷、坏之賢否將有辨之者矣。
  南華真經義海纂微卷之二十五竟
  南華真經義海纂微卷之二十六
  武林道士褚伯秀學
  馬蹄第一
  馬,蹄可以踐霜雪,毛可以禦風寒,齕草飲水,翹足而陸,此馬之真性也。雖有義臺路寢,無所用之。及至伯樂,曰:我善治馬。燒之,剔之,刻之,雒之,連之以羈舉,編之以皂棧,馬之死者十二三矣;饑之,渴之,馳之,驟之,整之,齊之,前有檄飾之患,後有鞭笑之威,而馬之死者已過半矣。陶者曰:我善治壇,圓者中規,方者中矩。匠人曰:我善治木,曲者中鉤,直者應繩。夫壇木之性,豈欲中規矩鉤繩哉?然且世世稱之曰:伯樂善治馬,陶匠善治壇木,此亦治天下者之過也。
  郭註:駑驥各適性而足,非辭鞍而惡乘,但無羨於榮華。有意治之,則不治也。治之為善,斯不善已。夫善御者將以盡其能也,盡能在於自任,而乃走作驟#1步,求其過能之用,故有不堪而多死焉。若任駑驥之力,適遲疾之分,雖足迹接乎八荒之表而眾馬之性全矣。或者聞任馬之性,乃謂放而不乘,聞無為之風遂云行不如外,何其狂而不返哉!世以任自然而不加巧者為不善治,能以規矩矯拂其性使死而後已乃謂之善治,不亦過乎?
  呂註:馬之魷草飲水而無羨義臺路寢,則民耕織自給無羨於高明之譬也。伯樂以燒剔刻錐治馬,而死者十二三,則強為仁義而天下始疑之譬也。饑渴馳驟而馬之死者過半,則屈折禮樂而天下始分之譬也。天下有常然,因其性而為之,今陶匠之善為方圓曲直,皆失其常然者也;為天下而失其常然,是乃不知在宥之道而治之之過也。
  疑獨註:馬之真性,逍遙於原野之間而不羨義臺路寢;及至伯樂,燒剔刻錐而馬之死者十二三;饑渴馳驟而馬死已過半。此皆尚人為之偽,以闆其真性故也。陶匠之治木值,而中規矩鉤繩,豈木值所欲哉?聖人以七義禮樂治天下,亦猶是也,而世皆稱伯樂善治馬,陶匠善治木值,聖人善治天下,此皆大道已散,不見天地之全,而唯治人之為稱,莊子所以深詆之。
  詳道註:土有形而無生,木有生而無知,馬有知而無義,三者雖殊,而善治之者莫不因其性而不違其自然,循其理而不示其或使,故馬盡其能,而壇木盡其用。然則善治天下者,豈異是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