應化,謂出生。解物,謂入死。言人處造化之中,為化機所運,其理不可窮詁,其來不可蛻免。芒昧無盡,此其所以為造化也。信能冥心於芒昧之際,而得其所以運化者,則可與天地精神往來,無愧乎稟靈人矣。此段南華首於論化;次則自迷其所言所行;後又歸結於化,明己能窮神知化,所以橫說豎說,無非道也。
  惠施多方,其書五車,其道舛駁,其言也不中。歷物之意,曰:至大無外,謂之大一;至小無內,謂之小一。無厚,不可積也,其大千里。天與地卑,山與澤平。日方中方睨,物方生方死。大同而與小同異,此之謂小同異;萬物畢同畢異,此之謂大同異。南方無窮而有窮。今日適越而昔來。連環可解也。我知天下之中央,燕之北,越之南是也。汎愛萬物,天地一體也。惠施以此為大,觀於天下而曉辯者,天下之辯者相與樂之。卵有毛。雞三足。郢有天下。犬可以為羊。馬有卵。丁子有尾。火不熱。山出口。輪不踞地。目不見。指不至。至不絕。龜長於蛇。矩不方,規不可以為圓。鑿不圍柄。飛烏之景未嘗動也。鏃矢之疾,而有不行不止之時。狗非犬。黃馬驪牛三。白狗黑。孤駒未嘗有母。一尺之捶,日取其半,萬世不竭。辯者以此與惠施相應,終身無窮。桓團、公孫龍,辯者之徒,飾人之心,易人之意;能勝人之口,不能服人之心。辯者之囿也。惠施日以其知與人之辯,特與天下之辯者為怪。此其柢也。然惠施之口談,自以為最賢。曰:天地其壯乎!施存,雄而無術。南方有倚人焉,曰黃繚,問天地所以不墜不陷,風雨雷霆之故,惠施不辭而應,不慮而對,徧為萬物說;說而不休,多而無已;猶以為寡,益之以怪;以反人為實,而欲以勝人為名。是以與眾不適也。弱於德,強於物,其塗隩矣。由天地之道,觀惠施之能,其猶一蚊一之勞者也。其於物也何庸?夫充一尚可,曰愈貴道,幾矣!惠施不能以此自寧,散於萬物而不厭,卒以善辯為名。惜乎惠施之才,駙蕩而不得,逐萬物而不反,是窮響以聲,形與影競走也,悲夫!
  郭註:昔余未覽《莊子》,嘗聞論者爭夫尺捶、連環之意,而皆云莊子之言,遂以為辮者之流。按此篇較評諸子,至於此章,則日其道舛駁,其言不中,乃知道聽塗說之傷實也。吾意亦謂無經國體制,真所謂無用之談。然膏梁之子,均之戲豫,或倦於典言,而能辯名析理,以宣其氣,以係其思,流於後世,使性不邪淫,不猶賢於博奕者乎!故存而不論,以貽好事也。
  呂註:《老子》曰:多言數窮,又曰希言自然,則有言者不得已也。、而施之口談,自以為賢。不知天地之虛曠,而有我之甚,不能守雌者也。宜其以天地為壯,存雄而無衛也夫聖人以無言為言,所以為德。令施恃辯以反人為實,以勝人為名,則不知無言者也。為言所役,不能自勝,則弱於德;以勝人為名,則強於物。其塗噢,謂非六通四闢之道也。天地之道,所以大者,以其無為。今施之能,不免於有我。由天地之道觀之,雖辮且博,猶一蚊一蟲之勞而已,於物何庸哉?一與多,皆道也。一為本,多為末。則一雖不足為本末之備,然比之忘本逐末者,尚可曰愈貴於道,亦幾矣。施不知反本以自寧,散於萬物而不厭,卒以善辯為名,逐物而不反也。夫無聲則響絕,處陰則影滅。己無我則天下莫與之爭。施雖有才而不知出此,徒事言辭之末,以與物競,奚異於窮響以聲,而形與影競走也?其失性甚矣!所以深惜而悲之。
  疑獨註:外,猶有外,謂之大。至大則無外,故謂之大一。內,猶有內,謂之小,至小則無內,故謂之小一。盖施之辨能反人之心,易人之意,或與天下辯其數,雞三足是也。或與天下辯其名,狗非犬是也。或與天下辯其形,矩不方是也。或與天下辯其色,白狗黑是也。或辯其上下,天與地卑是也。或辯其長短,龜長於蛇是也。其論大率以謂萬物無高下長短之殊,無形名方圓之異,無青黃黑白之別,以齊萬物為首,謂大道散而有形名,皆出於人之私,以為差別而已。施恃此以與天下辯,卒以善辯為名。然以天地之功,視施之辯,猶一蚊一蟲之勞者,此古人所不為,學者所不道。故於惠施則不曰古之道衛有在於是,莊子所以惜其有才而終於逐物,以喪其本真也。
  碧虛註:太虛無外而不二,秋毫無內而介然。可積則有厚,何止乎千里。自太虛觀之,則天地皆卑;從蒼蒼視之,則山澤悉平。交臂已失,日方中方睨也;俯仰陳迸,物方生方死也。物有貌像聲色,大同也;物以類聚韋分,小異也;由於一氣所化,畢同也;萬形種殊,畢異也。既定方所便有窮,今適昔來意先到。形可分,神可出,則連環可解。論衍不論理也。燕北越南,自分中央。沖虛混合,未嘗問斷。惠子以此論大示於宇內,辯者樂之,同聲相應也。卯本無毛,而化雛有毛。雞本兩足,數日一二,即成三也。郢以建都,為有天下。犬,羊,皆古人強名。以胎為卯,猶方言也。楚人呼蝦蟇為丁子,有尾謂為科斗時。海山火獸不以火為熱,山突出為口,猶云漢口、路口也。車輪所輾謂之轍,則不言地矣。目非能自見,所以見者神。凡所指者,指其不至之處。若至,則境足相接,是不絕也。龜長於蛇,論壽不論形。規、矩為方、圓之法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