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之傷,而騖萬世之患,抑固寶邪?亡其略弗及邪?惠以歡為驚,終身之醜,中民之行迹焉耳,相引以名,相結以隱。與其譽堯而非桀,不如兩忘而閉其所譽。反無非傷也,動非邪也。聖人躊躇以興事,以每成功。奈何哉!其載焉終矜爾。
  郭註:長上促下耳。卻後而末樓。視之儡然似營他人事者,謂其能遺形去知,故以為君子。揖而退,受其言也。設問令老萊明其不可迹。一世為之,則其逵萬世為息。直任之,則民性不窶而皆自有,略無不及之事。惠之而歡者,無惠則醜,惠不可長,故一惠終身醜也。言其易迹,則不可妄惠之。隱,括迹之謂也。順之則全,靜之則正,事不遠本,故其功每成。矜不可載,故遺而弗有也。
  呂註:老子、孔子初無間,然世之學孔子者泥迹而不得其心;故莊子有是論。自脩上促下至誰氏之子,以貌求聖人者也。躬矜,躬行而矜之容。知,則非盛德若愚者。夫大亂生於堯、舜之間,今不忍一世之傷而有為以救之,是騖萬世之息也。豈富有之業固窶耶?將亡其謀而有不及耶?言皆不在是也。夫惠非大知,然以歡樂為騖,終身之醜,猶且有所不為;至有相引以名,相結以隱者,此中民之行迹焉耳。況體道君子,其可若是乎?益不能絕棄聖知,兩忘善惡,皆騖萬世之患者也。道無不為,而反焉,則無非傷;無為,而動焉,則無非邪。安有可貴而譽之哉!豫若冬涉川,猶若畏四鄰,躊躇之謂也。奈何載而有之,以為非矜不可得也。
  疑獨註:末肩,背悽,偃悽然。耳後,貴人之相。視若營四海,言廣見無私。躬矜容知,謂未能無經世之迹。業可得迹,迹於道也。夫仁義聖知者,聖人不忍一世受害,故為之以救當時;而後世資其迸,以為害;以聖迹治世,抑使人陵辱,至於固陋貧窮,又忘其簡易之理,而不及真道也。惠之而歡者,無惠則醜。中民,性可上下,迹之則上達,何必惠焉!惠者,小人所懷,故君子不取。相引,謂趨名。相結,謂樂隱。趨名所以同民息,樂隱所以充己欲,二者皆有所偏,所以為中民相忘而閉所譽,無是亦無非矣。人之性,反則傷,順之則全;動則邪,靜之則正。躊躇,不遽,故能順性命之理,而每成功。欲速則不達也。孔子載道以行當時,終有矜色,故老萊告之以此。
  碧虛註:躬矜,謂其欲明汙。容知,謂其將驚愚。故皆令去之。一世之傷,數也,含容則苟免。萬世之息,迹也,驕驚則不救。復詢仲尼歷聘遭難,守道堅固,致此貧窶耶?或亡其謀略事業弗逮耶?以惠為悅而驚物者,聖人之所醜也。中士之性易誘,世治則援引就名,世亂則交結退隱。仲尼迷、作,皆美堯而惡桀,若泯絕聖迹,毀譽何有?順世者不逆,故自全;靜慮者不撓,故自正。聖人從容行道,功業自成,成猶不居,況不成乎?忘言則無累,載紀則矜名也。
  《鬳齋口義》:末,微也,言背微曲。視若營四海,即蒿目以憂世。躬矜汝身,矜持之行容外飾。知,思慮。驚同傲。汝既如此,是宜窮也。以名而相汲引,以隱,蔽之計相交結,皆庸人所為。堯、桀兩忘,則無毀譽矣。反,謂背自然之理。動而沸靜,無非邪僻。聖人不得已而後應,所以每每成功。汝奈何以矜持之志自負耶?老萊弟子形容夫子狀貌,見於三語,末句似得聖人之心。非具絕塵眼,未易道此,與關吏仇璋狀文中子之語相類。而其師已知之,聖賢心通神會若此。躬矜,謂全身是誇耀。容,驕色。知,多謀。皆足以召息,故令去之。驚,一作騖,為優,言不忍時之息為仁義以救之。後世殉迹成弊,馳騖而不止也。抑固窮妻,輕於用世耶?或無謀而慮弗及此耶?何歡於為惠之心,形見於外而不可掩耶?盖譏夫子遑遑遊聘,自困其形神,是馳騖。終身之醜,庸徒民之行迹於此耳,迹,則相引以名;退,則相結以隱,譽堯非桀由此而生,若兩忘非譽,堯、桀奚辨哉!反,謂反前所言。不能兩忘者,則愛惡存懷,與物皆傷也。動,謂內無定見。喜譽惡毀者,則隨物趣舍,於行為邪也!是以聖人待時而動,徐以興事,每有成功。奈何自負其能,終不免於矜也。夫子之與老萊,猶出為堯而隱為由,南華寓言以警世之不知時而強為以要譽者耳。非實貶之也。
  宋元君夜半夢人被髮閥阿門,曰:予自宰路之淵,為清江使河伯之所,漁者余且得予。元君覺,使人占之,曰:此神龜也!君曰:漁者有余且乎?左右曰:有。君曰:令余且會朝。明曰,余且朝。君曰:漁何得?對曰:且之網得白龜焉,其圓五尺。君曰:獻若之龜。龜至,君再欲殺之,再欲活之,心疑,卜之,曰:殺龜以卜吉。乃剖龜,七十二鑽而無遺莢,仲尼曰:神龜能見夢於元君,而不能避余且之網,知能七十二鑽而無遺莢,不能避剖腸之患。如是,則知有所困,神有所不及也。雖有至知,萬人謀之。魚不畏網而畏鵜鶘。去小知而大知明,去善而自善矣。嬰兒生無石師而能言,與能言者處也。
  郭註:神之不足恃也如此,唯靜然居其所能,而不營淤外者為全孑用其知而用衆謀,猶網無情故得魚。小知自私,大知任物,去善則無所慕,無所慕則不驕而自善。汎然無習而自能,非跋而學彼也。
  呂註:龜有知而不得免息,有神而不能避網,是為有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