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,其不知亦不免於有,故不定云知與不知。又不言無處、味、色之為正,凡以遣其為言之累而已。夫澤焚不熱,河沍不寒,疾雷不驚者,其天守全,其神無卻故也。乘雲氣,騎日月,則不疾而速,不行而至者也。陳碧虛註:以同為是,則無非。以非為同,則無是。凡物形類不同,各不相知,雖都忘其知而物各存焉。且吾所知者,庸言不知,彼不知此也。吾所不知者,庸言知之,物各不相知也。吾所謂知者,萬物之理。所不知者,萬物之性。故濠粱之上,知脩魚之樂,庸詛信之哉?蟬飲而不食,蠶食而不飲,自不知其所以然。凡物之形類不同,色、味亦爾,性情所稟,豈可強齊?則仁義是非宜聖人所不辮也。至人神變不測,故造化莫移,方寸之地虛矣。身非我有,雲氣可乘也,視聽不用,日月可騎也。所在皆適,四海可遊也。生死莫變,利害何有哉。
  趙虛齊註:吾所謂知未必知,所謂不知未必不知。子日:吾有知乎哉?無知也。言必至於無知,斯為真知。居處、味、色,人與烏獸各適所欲,不能皆同。孟子謂:犬之性猶牛之性,牛之性猶人之性。正類此言。欲識居處、色、味之正,必離居、處、色、味而後有真識。欲知仁義、是非之正,必離仁義、是非而後有真知。齧缺復以至人為問,王倪遂以姑射神人之說告之。二子皆寓言也。
  《庸齋江義》云:齧缺同是之問,王倪不知之對,即是知止其所不知。知之非不知,不知之非知,益謂不知即真知也。次論正處、正味、正色,皆是非物我之喻。結以化義、是非紛然殺亂,亦猶處、味、色之不同,又安可得而辯哉?王倪即至人神矣,妙萬物而無邊。不熱、不寒、不驚,即遊心於無物之始也。死生且不為之動心,況利害是非乎。
  諸解於齧缺首問物之所同是一句,似欠發明。竊考經意,益謂人物之所同者性;所異者情。性流為情,物各自是,彼此偏見,指馬相非,論殊而嫌隙生,辯極而忿爭起,以至肝膽楚越、父子路人者,有之。其患實始於知之一字,妄生分別。故王倪三答吾惡乎知之,欲齧缺反求其所不知,得其同然之性,而冥夫大通之理,則近道矣。又恐未能心會,繼以嘗試言之,引喻人、烏、獸之異宜,以證處、味、色之非正,然則所謂知者豈其真知?所謂不知豈真不知哉?太上云:知者不言,言者不知。今既有言矣,如知何?日:合其多知而求其所不知,因其有言而究其所言,則孰知不知之非真知,有言之非無言邪?
  瞿鵲子問乎長梧子日:吾聞諸夫子,聖人不從事於務,不就利,不違害,不喜求,不綠道;無謂有謂,有謂無謂,而遊乎塵垢之外。夫子以為孟浪之言,而我以為妙道之行也。吾子以為奚若? 長梧子日:是黃帝之所聽瑩也,而丘也何足以知之! 且汝亦大早計,見卵而求時夜,見彈而求鴞炙。予嘗為汝妄言之,汝以妄聽之。奚旁日月,挾宇宙?為其胳合,置其滑湣,以隸相尊。衆人役役,聖人愚菴,參萬歲而一成純。萬物盡然,而以是相蘊。予惡乎知悅生之非惑邪?予惡乎知惡死之非弱喪而不知歸者邪?麗之姬,艾封人之子也。晉國之始得之也,涕泣沾襟;及其至於王所,與王同匡林,食芻豢,而後悔其泣也。予惡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薪生乎?夢飲酒者,旦而哭泣;夢哭泣者,旦而田獵。方其夢也,不知其夢也。夢之中又占其夢焉,覺而後知其夢也。且有大覺而後知此其大夢也,而愚者自以為覺,竊竊然知之。君乎,牧乎,固哉!丘也與汝,皆夢也;予謂汝夢,亦夢也。是其言也,其名為吊詭。萬世之後而一遇大聖,知其解者,是旦暮遇之也。
  郭象註:務來理自應,非從而事之。任而直前,無所避就。斯獨至者也。無彼有謂,有此無謂。是以言之者孟浪,聞之者聽瑩。付當於塵垢之外,玄合乎視聽之表。今瞿鵲方聞孟浪之言,便以為妙道之行,無異見卯而責司晨之功,見彈而求鴞炙之實。予試妄言之,子試妄聽之,以死生為晝夜,旁日月之謂也。以萬物為一體,挾宇宙之謂也。以有所賤,故尊卑生,滑湣紛亂,莫之能正,不若委之自爾,胳合自然也。故衆人馳騖役役,聖人奄然無知,舉萬世而參其變,可謂雜矣,而與化為一,常遊於獨。積是於萬歲,萬歲一是也。積然於萬物,萬物一然也。惡知悅生惡死之非惑邪?如麗姬者,一生之內,情變若此,況死生之異,惡能相知哉?觀寤寐之間事變情異,則死生之願不得同矣。死生雖異,而各得所願。以方夢而不知其夢,則方死亦不知其死,必有大覺而後知其大夢,愚者夢中自以為寤,竊竊然以所好為君上,所惡為牧圉,可謂固陋。況復夢中占夢哉?此非常之談,吊當詭異,萬世一遇,猶旦暮然,言玄同生死者,至希也。
  呂惠卿註:聖人不知利害,故無就違;無不足,故不喜求;無非道,故不綠道,有謂乃所以無謂,無謂乃所以有謂。唯無心者足以與此。瞿鵲子嘗聞夫子言之以為孟浪而已,則以為妙道,然二者皆非。夫道,非言默所載。故黃帝之所聽瑩,夫子何足以知之。時夜生於卯而卯非時夜,鴞炙得於彈而彈非鴞炙,妙道因於所聞而所聞非妙道也。今之聞道者,自以為悟,而不知日損以至於無為,皆瞿鵲之徒也。道不可以言傳耳聽,予言之而汝聽之皆妄而已,欲